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绝代风情》 BY: magician(祈福) 1. “砰!” 随着一声巨大的拍桌响,原本飘着幽雅钢琴声的COFFEESHOP立刻一片死寂。众人的目光全部集中在靠窗的那张桌子-- “楚泠风!你给我认真点!” 相对于面前性感美女的火爆,高大颀长的帅哥就冷静的多了。 推了推墨绿色太阳镜,楚泠风慵懒的开口:“关于没来赴约的理由,我记得已经告诉你了呀,CELINA。”说完,优雅的端起咖啡杯,轻啜一口。 失神于他的迷人动作,叫CELINA的波霸美女愣了2秒才反应过来,不由得更加着恼:“你那是什么理由!白痴都不会相信!说什么是因为看武侠小说看忘了?!当我是三岁小孩啊!” 无奈的一摊手:“可那确实是事实啊--” “够了!你,楚泠风,金融界奇才,世界第三大基金会主席,成天忙数钱都忙不过来,竟然会花一下午看武侠小说?!想分手就直说!别编这种不入流的谎话敷衍我!” “既然你这么说……好吧,我们分手吧。” 震惊。娇艳的脸上因为过度惊讶而忘了该有什么表情,好半天,才想到开口:“你……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分手吧。”真是,耳朵不好使吗?自己刚才说话的声音可不小啊。心里这样想,脸上确仍是优雅而礼貌的浅笑。 美女终于彻底崩溃,眼泪猛的涌出:“好……好……你够绝!我那么爱你,你竟然……我恨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 天哪!这些女人就不能换些台词吗?我几乎每隔一星期就要听一次耶! 目送第47任女友狂奔出门,楚泠风在整间COFFEESHOP顾客的“注目礼”下,从容离开。 这年头,想做个诚实的人就那么难吗? 其实事情该从2个月前说起。 每个人都有一些不为他人知的小秘密。“金融奇才”楚泠风的秘密就是--他是个超~~~~~~~级武侠小说迷! 从初中看到第一本金庸的著作,他就被那个快意恩仇的江湖所吸引。今年24岁的他,已经有10年“武龄”,看过的书也有几十本,可直到两个月前…… 匆匆扫了眼电视:那是什么?白衣纸扇,典型武侠打扮嘛!看片名--四大……名捕?天!捕快也能做武侠主角?现在的人真能编!不过……那个主角好象有个很有趣的名字…… 来不及看清,他关了电视奔向楼下。 那算不算你我的第一次相遇呢? 在那个春日正午 阳光并不灼烈 微风轻轻吹拂 你我的相逢如此之淡 淡的如一场忘记 2. “老抽风!老抽风!” 兴奋的大叫着,年轻男子手中挥舞着一本书,飞快跑过宽敞明亮的办公大厅,一脚踹开了走道尽头华丽的巨大木门。 “啊!!林先生!请等……”秘书小姐的惨呼声被“砰”的关在门外。门内,宽大写字台后的楚泠风已气得青筋暴跳。 过度兴奋的闯入者显然没发现好友的杀气,把书往桌上一摊:“快看我找到了什么!四……” “啪!” 话没说完,头上已挨了一记“大血椎”。 “呜哇!好痛啊!”一边揉头,一边怨愤的瞪了楚泠风一眼,“你真抽风啦!竟然打我天灵盖!想废我武功不成?!” “我想废你四肢!”楚泠风已气得风度全失,“你刚才嚷什么嚷!生怕世界大众不知道你起的那个什么鬼外号是吧!” 惨了!做了个鬼脸,年轻的不速客终于发现自己的弥天大罪:明知道人家老抽……啊不,是楚大人最要面子,刚刚竟然在他下属面前喊着老抽风闯进来! “那个……我……我也是一时兴奋嘛~~” 叹了口气:“反正你林洛言一出现,准没好事就是了!好歹你也是世界级名模,注意点形象好不好?” “唉呀,别说这个了,你快看这是什么!”将手中的书伸到楚泠风面前,林洛言可爱的娃娃脸上满是欣喜,“《四大名捕震关东》耶!我等了1年,终于有新故事出来了!” “什么啊,又是捕快……”楚泠风喃喃着,中午看到的那个名字在脑中一闪,是叫吴--伍?记不清了。 “什么叫又啊?只有温大侠才会写捕快啊……难,难道有盗版?!在哪!!我要去掀他的摊子!!” “拜托!你别那么激动行不行?什么温大侠还捕快的,听都没听过!” “什--么!!!”林洛言再次大吼。幻觉吧?屋顶怎么好象抖了一下…… “你竟然不知道温瑞安?!亏你还看了快10年武侠,竟然连温瑞安都不知道!你你你--咳咳--”林洛言已经气得快吐血了。 天哪,有那么严重吗?楚泠风无奈的帮好友拍背:“好了,你也知道,我一向只看梁金古高啊!我真的不知道温瑞安嘛~~而且我现在越来越忙,没时间的!” “没关系,现在知道还不迟!”林洛言突然两眼放光,他已经下了一个“惊天动地”的大决定--为了伟大的友谊,他要将好友从无知无趣中解救出来,把楚泠风带到高尚光辉完美灿烂的温瑞安世界!让他知道什么叫文学艺术和美!(好……好可怕……) 怀着即将拯救一个堕落灵魂的高尚感情,林洛言头顶出现光环,他握住楚泠风的手,真诚的说:“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帮……帮我?看到林洛言的表情,纵横商场,所向匹靡的“席风基金”楚主席,前所未有的打了个冷颤 果然,第二天,楚泠风就在林洛言的“缠搅恐吓大功”下,被迫抱着一垛温氏武侠书回家了。 本来不准备看的,可那天临睡前,为了应付洛言的拷问,他随便抽出一本翻开-- “如果这世上没有公理,就让我来替天行道!” 心头猛的一震:好……好傲气!瞬间,百感交集。 什么时候,自己忘了还有这份不羁清狂? 离开学校,即入商场。 在这个尔虞我诈,步步为营的硝烟地,甫入世时的棱角被磨的一干二净,历经多少风雨波折,自己在摸爬滚打,为生存拼搏的同时,也变的世故圆滑。 一入江湖岁月催 笑傲红尘,也只是沉溺武侠世界时的幻想罢了。 而这又是谁?这个在变幻江湖中说着如此清风傲骨之语的人,这个让自己想起未涉江湖时飞扬意气的人。 那些轻衣怒马,壮志满酬的年少啊…… 虽然才24岁,眼前书中人的一句话,却让楚泠风觉得自己老了。于是记下了一个名字-- 无……情 某个春日正午从眼前一略而过的,今夜又在我灯下重现 无--情,一个捕快 3. 收回拉远的思绪,楚泠风站在COFFEESHOP门口,深吸一口气: 自那天起,有2个月了吧? 自己不但看完了洛言给的书,还跟他一样,变成了温侠的铁杆支持者,即使忙的焦头烂额,仍然会在网上到处寻找,希望能发现新故事。 不一样的是,洛言迷的是作者,而自己…… 苦笑了一下。从没有过的啊,自己竟然对一个人如此痴迷,何况还是一个虚构人物!可……就是放不下啊! 他的孤高,他的清傲,他的出尘,他的冷峻,他无情面具下的脆弱善感……连他的不良于行,都是种残缺的完美,如同--经雪之莲 楚泠风啊楚泠风,你到底是中什么邪了!为一个小说里的同性牵肠挂肚,还为了看他的故事放了女友鸽子!要知道,把CELINA气走,等于把那份近10亿的CASE丢掉啊! “那些被我甩掉的可怜女子,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不知该哭该笑呢!”自嘲的一哂,楚泠风走向停在公园树林边的跑车。 “555555~~~” “?”刚才是不是听见什么声音?楚泠风停下脚步。 树林里宁静一片,只有鸟儿的歌声。 “看来最近看书看得出现幻听了!”继续向车子前进。 “55555!!!好没良心啊~~都没人帮我~~~” “!”这……这次不会错了!楚泠风大步跨进树林 “找到了!”天!这是什么! 看到树洞里那个带着小丑帽的微型小人,楚泠风再次怀疑自己神智的清醒度。 睁开哭肿的眼睛,小人看到楚泠风的惊讶不输他:“你……你是人?!” “废话!”这家伙会说话,是新型人偶吗?那个制造商太白痴了吧!竟然输这种问题进去! “呜哇!没想到人类可以看到我耶!是我的法力提高了?原来饿肚子加迷路可以提高法力!看来今天没白受罪……可导师不是说人类很丑陋吗?这个家伙怎么那么帅!难道是人和妖魔的混血?也就是说他是人妖喽!哈~~一定是这样!我太天才了~~……喂!!人妖!你干吗?放……放我下来!” “吵死了!我要关掉你的开关!”楚泠风一把拎起小人。这破人偶乱七八糟说什么呢!还有……竟敢叫我人妖!咦?怎么找不到开关? “你好笨哦!我才不是人偶!我是魔术师!虽然还没拿到合格证……但你这样说我一样可以告你毁谤!”(哈~~~~大家知道这句台词吧?) “你……你不是人偶?”虽然现在科技发达,但也没到这种地步吧? “终于明白啦?那你还不算笨得无可就药!”挣脱大手的束缚,小人轻松着地,立刻摘下帽子,一个漂亮的鞠躬礼:“见习魔术师13号--MAGI ” 俯视着只有自己脚踝高的微缩小人,楚泠风被誉为天才的头脑成了一盆浆糊 “也就是说,你因为想去见自己的偶像露西弗,偷溜出来,结果迷路了,然后就饿倒在路边?” “谋醋--够喝个样!”MAGI从碗中抬起头来,使劲咽下一口饭,“没想到碰到你这个人妖,我真幸运!” “说过了我是人!纯粹的人!” “可是--人怎么能看见我?” “我哪知道!反正我这阵子倒血霉!”想到近来的种种,楚泠风的修养优雅就全抛到西伯利亚去了。 “什么叫倒霉!遇见我是你的幸运!”MAGI非常不满的回嘴。 “哼!无故被骂人妖,还得让你白吃一顿,这叫幸运?”楚泠风一脸不屑。 “我也不是故意的啊!真的以为你……而且我不是白吃!” “哦?是吗?”楚泠风的脸上绽出了一个迷人的笑容,“就是说你会给报酬的喽?” 好……好帅哦~~~跟导师有的比耶! 被电晕的MAGI糊里糊涂点了点头,丝毫没意识到陷阱。 楚泠风笑得更灿烂了:“可你刚才是饿倒在公园的耶,也就是说,你跟本没钱吧?” “那个……我们跟你们人类不一样,我们不用钱的!” 双手交叉在胸前,楚恶魔摆了个酷毙的姿势:“既然这样,你也不知道刚才吃了我多少钱吧?” 坦白说,MAGI初入人间,还真没什么金钱概念。 “反……反正不会很多啦……我又没吃多少……大不了我变一堆给你!”虽说是见习生,这种小魔法还做得到啦。 “这不是钱的问题!”楚恶魔突然一脸严肃 MAGI吓了一跳:“那……那是什么问题!” 眼看小菜鸟就要落网,楚泠风心里都快笑抽筋了,但脸上反而露出一副悲哀的神色:“看来你真的不知道……你刚才吃的东西是--唉,算了!就当我命中该绝好了……你就别问了!” “不!我一定要知道!你快说!怎么了?很严重吗?”看到救命恩人痛苦(汗;;)的表情,MAGI正义感顿生,一定要报答他!(小M:各位放心,真实的MAGICIAN决不象MAGI那么笨!) BINGO!菜鸟正式落网。 强压住心中笑意,楚泠风悲痛欲绝的开口:“好!看你也是个性情中人,我就告诉你!我让你吃的是,我的HP点!”(哈哈哈~~~~我太能扯了!!) “啊?!”MAGI猛的跳起。这下轮楚泠风吓一大跳,这家伙那么激动干吗?自己还没说HP点是什么呢! “你竟然把那么重要的东西让我吃了!完了完了!我刚才竟然还吃那么多!你们人类又没有HP再生功能,那……那你岂不是很快要死?天哪!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一下损失那么多HP,我们魔术师都受不了,何况你这个人类!怎么办,怎么办!我闯大祸了!我杀人了!” “等……等下,你冷静点!”看着陷入暴走态的MAGI,楚泠风傻眼了。 “你叫我怎么冷静!你为了救我,竟然牺牲自己!我……我真是太感动了!555~~~~~~” “喂,你别哭啊,其实我没有……” “你没有想我报答你对吧?可我怎么能不报答你!我一定要想法子弥补!至少让你在生命最后的日子里过的快乐点……” “不,我的意思是……” “好了!你不用说了!现在你的时间非常宝贵!你好好休息,我马上去想办法!” “喂!你等……” 望着MAGI离开留下的青烟,楚泠风唯一的感觉就是: 自己果然是个胡扯的天才 4. “席风基金”,世界第三大金融集团,创建时间仅4年,已被看做“量子”的最强竞争者,成为商界传奇。而基金主席楚泠风,则是传奇中的传奇 楚泠风,现年24岁。自幼父母双亡,在孤儿院中长大,靠奖学金和打工,在19岁即拿到HARVERD的MBA,被索罗斯看中,高薪请入“量子”。可因为不喜欢受制于人,他在20岁时离开,自行创业,短短几年已身家过百亿,不仅成了商界偶像,更以俊美的外型当选世界第一的黄金单身贵族。不过楚公子用情不专,已换过47任女友却还心无所归,各路美女仍持续竞争中…… 而现在,在“席风”30层办公楼的顶层-- “主席在哪里??这里有份投资计划需要他签啊!”“老板!老板!怎么不接电话?MG总裁要求和您约时间面谈!”“什么?!还没找到楚先生?!饭桶!去林先生那看看!”“林先生吗?恩,是关于楚主席……是吗?您也不知道?哦……好的,请一有消息就通知我们……谢谢了!” 挂上电话,林洛言无奈的回头看着那个正悠闲品尝咖啡的男子。 “你还真坐得住!席风已经快变飓风了!你竟然还躲在我这喝咖啡!” 世界大乱的罪魁祸首--楚泠风抬起头来,微笑着回答朋友:“没关系,我相信我的下属,即使没有我‘席风’一时半会也倒不了。” “问题不在这!”林洛言的娃娃脸快拧成一团了,“这样下去他们迟早会杀进我家抓人的!那岂不是飓风过境!” “放心!我不会耽误你很久。” 不会很久……什么意思?难道他要回去了?“太好了!那我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你秘书!” “咦?我有说要回去吗?”砰!林洛言的希望泡泡宣告爆炸 好笑的看着朋友瞬息万变的表情,楚泠风揭晓谜底:“我要去旅游。” “什么!!你……你开玩笑吧?”他去旅游?那席风怎么办?想制造世界金融危机吗?! 一脸严肃:“不,我是认真的。地点已经决定了,机票也定好了,上午11点。” “11……啊!!那不是还有1小时就--” “对啊,所以--再见!”好整以暇的站起,理了理衣服,楚泠风越过尚未从震惊中清醒的好友,潇洒走出门。 “等……等等!”林洛言终于反应过来,“好歹告诉我你要去哪吧?‘席风’有什么事我也好联系你!” 犹豫了一下,楚泠风开口:“……好吧,但你必须承诺,不到万不得已别告诉其他人!我不想被打扰。” “好……我答应……我算是败给你了……”林洛言一脸无奈 望向窗外春日暖阳下的依依杨柳,楚泠风若有所思的吐出两个字: “开·封” ***************************************************************************** 这里--就是宋时繁花绚烂的东京汴州了啊…… 不同于江南的温暖,北方早春,仍有轻寒,即使是身上的长风衣,也无法完全抵挡,微微掖紧领口,楚泠风有些茫然: 这里--就是有他的城市吗? 自己果然是被案牍劳糊涂了,竟然以为到了这就能捉着那人的一丝气息,可看看道路两旁的灰色火柴盒,周围来来往往时装的行人……哪里找的到千年前的残痕! 终究,无法接近你吗? 离开吧,离开吧,从此忘却,当他飞花轻梦一场,自己还是那个世故圆滑的自己,故事还是那个孤高清傲的故事,只有傻瓜,才会妄想跨过虚实间那道鸿沟 迷烟散尽,仍有浮生 不觉间,自己已信步进了市中心的大花园(天哪……没有开封人看到吧?请原谅我的胡掰!)一点点向里走,豁然间,楚泠风眼前一亮-- 花园内,竟包藏着一大片竹林! 虽然尚未竹叶成荫,可颀长的枝干,青碧的秀色,不知何处的鸟鸣,已足够令人忘却烦嚣喧哗。 深吸一口气:竹香,浸染了阳光的味道,原来是如此沁入心脾 就是这里了,用此地,当作我与你告别的终站,也算是不辱没了你,不辱没了我数月沉迷…… 想着想着,已合上双眼 (放心放心,不是死翘,哈哈~~~~我没事写这么引人联想的话干什么……) --说吧,任何一个愿望,这是我最后能为你做的 --想……见他…… --决定了吗?可以让你永生或是得到世界的啊 --想……见他…… --明白了……如果这是你的愿望……让你见他,让你见那个梦萦魂绕的人,可是,不能让他知道你的真实来历啊,否则,魔法就会消失……你真的决定了?不后悔? --能看他一眼,此生无憾 --那么,请接受我的祝福…… “!”猛的从梦中惊醒,看见四周都是竹子,楚泠风费了半天劲才想起自己是在开封,望着手心的竹叶--刚才,好象做了个奇怪的梦呢-- 好了,按决定好的,现在……应该离开了…… 苦笑着站起身,拨开面前的翠竹,迈了出去-- 一片阳光灿烂,让楚泠风不习惯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却被眼前的景象摄住,动也不动 那是--什么? 竹林外面,是个大草坡 浅草没踝 坡下,一条小河静静流过。 而温暖眩目的阳光,就撒在清澈透明的河面上,泛起波波金鳞 但,让楚泠风呆住的,不是这些 就在河畔草上阳光下,有一张棋盘 棋盘前,一位白衣少年正盘腿稳坐,低眉垂目,手中拈着一枚棋子,专注打谱。 水波映在他脸上,让人看不清容貌,只觉肌肤胜雪,而一头及腰长发,闪着墨黑光泽,阳光下仿似漾起一圈光晕 白衣黑发,是这幅图画中最强烈的对比,亦是最完美的和谐 --是人,是仙?楚泠风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向前走近一步-- “谁?!” 切金断玉的清叱,惊起林间飞鸟,振翅略过树梢,同时,少年素手微扬,棋子腾空-- 一片竹叶,飘然而落 而你那枚棋,便抵着早春落叶,携着千年风霜,破空而来-- 直指我的眉头,心头…… 5. 动也不能动。 看到棋子向自己疾驰而来,楚泠风唯一能做的只有闭上眼睛。 --没见到那个人,却要死在这里了吗? --咦?怎么……不疼? 棋子毫无力道,在触及楚泠风眉心后立刻下落,仿佛它的本来目的只是将那片竹叶贴上额头。 然后,当楚泠风反应过来而睁开眼,就正对上少年一双翦水星眸 如月魂寒心 今日的艳阳也不及它亮,天山的坚冰也不及它清 那里,是藏着千万颗宝石吧?否则怎的如斯纯净晶莹? 让我忘了呼吸 后来回想,就是在那一刻,被你的清瞳掳去了魂魄啊…… “这位兄台--” 好奇怪啊!少年坐在地上,仰视面前的陌生男子 怎么一句话也没有,只死盯着我?难道被伤到了?可那一镖只是想吓他,并未着力啊! 还有--他那什么衣服啊!莫非不是中原人? “兄台,没事吧!” “噗嗵!” 少年话音刚落,楚泠风便干脆利落的-- 向后晕倒! “!”看来是真的吓到他了。少年思忖着,双手一拍,纵身前略,稳坐在楚泠风面前。 “兄台,兄台!” “--啊……好……好痛啊!” 怎么会?明明没用力的…… “实在抱歉!在下事才以为仁兄是……多有得罪了!请仁兄见谅!”看来,这个不速客好象没有武功在身呢。(情情啊……不是没有武功的人就安全呢……) “不,不是被你打的痛--是我刚才倒下时撞到石头了……”一边揉着脑袋,楚泠风露出一个能气死人的笑容 “----”这个异邦人!在戏弄我吗? “既是如此……兄台可以起来了吧!” 清楚坚定的回答:“不行!” “----” “那兄台是准备一直躺下去喽?”明显的,少年开始冒火了。 真有趣! 楚泠风再次展开他的无敌优雅恶魔笑容:“如果你没拿棋吓我,我就不会晕,如果我不晕,就不会撞到头,所以--你得拉我起来!” “----!”看起来仪表堂堂,却是故意来找茬的吗?少年俏脸转阴 “这个在下可能办不到。” “怎么会呢?你只要伸只手拉住我就可以了啊!”有趣极了!他生气的样子还真可爱! “在下自己尚且无法站立,又如何拉起兄台!” 楚泠风呆住了 没法站立,难道他的腿…… 等……等一下! 刚才光顾看他的脸(色狼!),竟然没注意到--他身上穿的……什么衣服啊!在拍古装戏吗? “敢……敢问……这里是什么地方啊?” 不知道什么地方?那你是怎么进来的!再度肯定这奇怪的异邦人是在找茬 “兄台既不知此地之名,莫非是散步散进我神侯府的?!”明显的嘲讽语气 “啊呀,好聪明!你怎么知道我是散步散……” 等……等一下!他刚才说,这里是什么地方? “你……你刚才说,这里是……?” “神侯府!诸葛神侯府!” MY GOD! 神啊!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里怎么会是……那我岂不是在千年前的宋朝?!而且是在那个人住的…… 等……等一下! 如果这是真的,那他说没法站立,难道他是…… “敢……敢问……阁下高姓大名?” “在下盛崖余。” MY GOD! 猛打了自己脑袋一下--疼!即是说自己不是在做梦! 那……难道刚才的梦是真的?! 一骨碌坐起身,楚泠风灼热的眼光锁住面前的白衣少年-- “你就是--无情?!” 那是……什么眼神! 好象要把自己熔化一般…… 被震住的少年,茫然的望向那双紧盯自己的眼眸,点了点头 公元2000年,楚泠风24岁 宋徽宗政和4年,无情19岁 二人初次对视的下午,有云, 无风 --当此时,原书中的故事,都尚未来的及发生 6. 眼波流转 惊异,欣喜,迷茫,无措,复杂的心情,随两两凝望的目光,炙热纠缠 点着了林间宁静的空气 “公子!太师父他--” 清脆的童音打破了二人间暧昧的气氛,一名青衣童子跑进竹林。察觉到异常的空气,童子愣了一下 “公……公子,太师父说要开饭了……这人是谁啊?” 怎么回事!无情有些懊恼 自己竟然呆呆的看着这个陌生人,连金剑来了都不知道!为什么,这奇怪的男子让自己如此反常…… 压下心头波涛,无情又恢复了平常的冷静:“知道了,我就去。” 再度看向面前的身影:“盛某也正想问呢,兄台究竟缘何在此?” “呃……”略一沉吟,楚泠风露出了他的招牌恶魔笑容 无情如果稍微了解点楚泠风,此时恐怕会打个冷战,因为每当他露出这样的笑容,那就表示,楚泠风,又要开始--胡扯了 “在下姓楚名泠风,西域人氏,家中做钱庄生意。因久慕中原风华,远游来此。谁知……途遇歹人……在下一介商贾,手无缚鸡之力,结果所带盘缠被抢掠一空……唉!在下一路风餐露宿 好容易才到了京城,昏昏噩噩间,就走到了这里……诸葛先生~~~~~久闻诸葛神侯心怀民生疾苦,以百姓之乐为乐,请先生帮帮我这落难的可怜人吧~~~” 一大段话说下来,诺大的神侯府正厅一片寂静。稳坐中央的当今太傅,御封神侯--诸葛小花,被眼前声泪俱下的俊美男子弄得一句话也说不出。而一旁的无情,已经张大了嘴 --这家伙!简直……太厉害了吧! “恩……楚公子……” “先生不必客气,直呼小生名号即可。”楚泠风的眼泪果然收放自如,这不,又换了一副微笑的脸。 “……好,泠风啊,你的遭遇确是不平,不如老夫赠些盘缠,你也好早些回乡--” “不行!”诸葛先生话音未落,楚泠风已大叫起来。 “先生以为泠风是为盘缠而来吗?在下还不至如此低贱!” 温和的微笑着,诸葛先生再次开口:“泠风误会了!老夫决无冒犯之意,是确实想帮你一把啊。那……以泠风之意,希望老夫如何帮忙呢?” BINGO!目的达到! 暗里窃喜着,楚泠风故做犹豫的喃喃:“反正在下本来就是想遍游京城,现在一时半会也回不去,不如……先生就让在下借居神侯府吧!” “不行!” 这次大叫的竟然是无情 诸葛先生惊讶的望向自己的得意弟子:崖余怎么了?从没见他如此激动! “崖余,你有话说?” “呃……世叔,我……”发现自己的冲动,无情有点尴尬,“我是想,就算楚兄住下,终究不是长远之计,他总是要回去的,到时不是一样没盘缠?” “哦~~这个盛兄不必担心!”盯着无情,楚泠风满脸贼笑,“在下不喜欢白白受人恩惠的,不如就在府中找个杂务给在下做,一来可抱借住之恩,二来可以挣点盘缠嘛~`” “可……可这太委屈盛兄了,还是不……” “崖余啊,我觉得泠风的主意不错,可是--泠风,你有什么特长,可以担当什么职务?” “呃……那个……哦!对了!我家是开钱庄的嘛,所以我的专长自然就是管帐!不如就让我暂做府里的帐房好了!” “可是世叔!府内钱物收支一向是我管理,不用另聘人手吧?” “哎!那正好,在下上任后,盛兄不就清闲了?不就更有时间维护天下太平了?” “可是……” “好了,崖余,你不用多说了” 一直微笑着看两人争论的诸葛先生终于发话了,“我看,就按泠风的意思吧!泠风,以后要麻烦你了!” “不敢当!多谢先生!” 太棒了!成功了! 楚泠风欣喜若狂,终于,可以名正言顺接近那个人了…… “呵呵,泠风也别再叫老夫先生了,不如同崖余他们一样,叫我世叔吧。” “是,世叔!”笑着看向一旁冷着脸的无情,“那,以后还请盛兄多关照了!” “……楚兄客气了……”唉……没想到,还是没能摆脱这家伙,看来今后…… “泠风,不如你就住在小楼边上的岁月阁,崖余,你帮泠风打点一下。” “谢谢世叔了!盛兄,我们走吧?” 楚泠风沉浸在阴谋得逞的喜悦中,全然不理会无情的抗议,主动拉过他的轮椅,推向厅外。 呵~ 望着两人的背影,诸葛先生轻笑一声:楚泠风,真的是个很有趣的人! 昨夜观星,崖余将有命定之遇 楚泠风,跟这事有关吧! 这才是今天答应他请求的真正原因啊…… 神侯府,位于苦痛大街苦痛巷尽头。 府内五座主楼。正中是诸葛太傅居住的主厅,主厅四方,是四座风格各异的独楼:小,大,老,旧,内里住着诸葛先生的得意弟子--御赐天下四大名捕。 而其中,存放了府中尽数珍奇的小楼,无疑是最美,最精致的一座。 小楼的主人,就是四大名捕之首--无情 而今天,小楼旁一直空置的岁月阁,搬进了新主人。 “盛兄啊!你那座楼好漂亮!可否让在下进去参观一下啊?” “没什么好看的,楚兄高抬了。”无情仍在生闷气 “呜~~~你好小气!竟然不肯让我看一眼!”楚泠风立刻作委屈状 “楚……楚兄,你别这样……里面太乱,不如容我收拾一下,改天再请楚兄进楼作客如何?”天哪!实在是服了此人的变脸速度! “不管!我现在就要进去!”说走就走,楚泠风已经推门一脚跨进小楼。 “楚兄小心!”无情话音刚落,一枚利箭已向着楚泠风疾射而来! “啊!!”楚泠风骤然受惊,脚下一滑,猛的跌做到地上 同时,无情镖已出手,但却慢了一点,那枚箭虽被打偏,却仍擦过楚泠风右臂 一道血痕怵目 “楚兄,你没事吧?”无情一脸焦急,“我这小楼里遍布机关,若是有人擅入,一不小心就会触动机簧!” “你……你也不早说!害我……啊!疼死了!”跌在地上,撞的屁股疼死了! “对不起……”可,明明是你自己要闯的嘛!而且,只是一道划痕,有那么疼吗? “现在怎么办?你害我变成这样,怎么补偿我?” 这句话怎么好象听过? 怀着一丝不祥预感,一向礼节周全的无情还是开了口:“楚兄的意思……是?” 嘴角轻扬 楚泠风再次微笑 于是,冷静理智,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无情,平生头一次打了个冷战 7. 汴京 神侯府 小楼 楼外,豆梅丝柳,日长蝶飞,正是仲春景色 楼内,明显偏高的温度却让人疑是已至夏初 呵呵~~ 望着眼前微显紧张的人儿,楚泠风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满足感 还以为你不会对任何事动容,原来……你还有这么可爱的表情啊!而且是因为我-- 真是,该想个什么补偿条件来好好逗逗你呢? “咳……楚兄,如果没想到的话……我们以后在说吧,先看看你的伤势好了。” 怎么?想逃跑?没那么容易! 故意凑近那张俊俏的脸庞 “盛兄是在担心什么呢?难道怕在下对你不利?” 喝! 怎么离那么近…… 不由自主的向后移了点:“楚兄误会了……楚兄光明磊落,怎么会做对在下不利之举?” 啧!真是,这么一说,我岂不是什么歪点子都不能出了?无情到底是无情,果然不好对付…… 不过-- 这么近看起来,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好看! 虽然看书的时候作者不止一次强调过,但真正见到他时,还是被他的容貌震住了-- 比女子还清丽的相貌,却有着许多男子也无法企及的孤傲气质 宛如 那雪山之巅,层冰之下,一朵绝世银莲 目光游移 从白得近乎透明的皮肤,到两挺鸦翅,到翦水星眸,再到高直秀丽的鼻梁 最后定格在鲜艳的唇瓣上-- 看起来……好象花瓣啊,应该有丝绸般的质感吧?不知道,尝起来是什么味道……会有甜味吗? “楚……楚兄?你怎么……”感到楚泠风凑的越来越近,无情只觉头晕目眩,想退,却怎么也推不动轮椅…… 不知不觉,已凑近诱人的罂粟-- “公子!公子!快来啊!二师叔回来了!” “!” 金剑的声音猛的将无情唤醒:“什么?!二师弟!”无暇回想方才的奇妙气氛,急忙推动轮椅出了小楼,留下楚泠风一个人坐在地上发楞 该……该死! 楚泠风狠敲了一下脑袋 自己刚才是怎么了?竟然--竟然想…… 不是只想研究他吗?不是纯粹的欣赏他吗?为什么,为什么竟然会有那种念头!而且…… 他是男的啊!! 不管怎么好看,那股气质可是不折不扣的男子! “一定是下午睡昏了!”咕哝着,楚泠风无奈的站起身,走出门去,却正看见令他很不快的一幕-- 楼外大道上,一个陌生的高个青年正拉着无情的手,而无情,也仰头望着青年 不过最让楚泠风生气的,却是二人脸上毫无掩饰的兴奋笑容,灿烂的一如这午后艳阳 --从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这青年……对他很特殊吗? 没来由的,心一阵刺痛 那边,高个青年已看见了一脸漠然的楚泠风 “大师兄,那边那位是?”惊讶的开口问道。 好奇怪的服饰!而且……他看我的眼神怎么好象跟我有什么仇似的? “哦!忘了介绍!楚兄,麻烦这边来!”无情高兴的回头招呼,完全忘记适才小楼中的情景。 楚泠风颇有些不情愿的走了过去。 “二师弟,这位楚兄是从西域远道而来的。楚兄,这位是我二师弟!” 什么?二师弟?也就是说,是四大名捕中的老二--铁手!哈……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哈哈哈~~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铁游夏铁手捕头,真是久仰久仰!在下楚泠风,现在是贵府帐房,暂居岁月阁!” “呃……原来是……楚兄啊……”铁手被眼前人的变脸绝活吓得连话也说不好了 明明刚才看仇人似的看着我,怎么现在这么热情…… 好在他一向稳重,立刻调整过来,微笑说:“铁某外出公干方归,不知道府内又添了位帐房,失敬处还请楚兄海涵!” “铁兄哪里话,是在下失礼才是啊!”铁手温如旭日,果然名不虚传 “只是,府中帐务不是一直由大师兄你经手吗?为什么……” “这事……说来话长,二师弟,我待会再向你详述好了。”唉……说起来,还真是一言难尽! “对了,三师弟,小师弟他们呢?” “盐帮的事,有点棘手……他们可能一时脱不了身,我赶着回来向世叔说明,所以才…… 哦,对了!楚兄身上所着,是西域服饰吗?” 该死! 楚泠风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早知道会跑到宋代,他才不会穿成这样呢!竟然还得瞎扯自己是西域人……不得已,仍得陪笑 “哈哈……铁兄不说,在下差点忘了!我是要换身衣服了--啊!正好!不如盛兄就陪在下出去购置点衣物如何?”YEAH!又能跟他独处,又能顺便逛街,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主意!自己真天才! “这个……”察觉到师兄脸上少有的惊吓表情,铁手开口道,“师兄行动不便,不如让铁某代劳吧?” “哎~ 铁兄好意在下心领了,可铁兄路途劳顿,应当好好休息,何况--我已与盛兄约好了,对吧,盛兄?”得意的看向一旁默默不语的白衣人:看你怎么逃掉! 唉…… 无奈的在心中一叹:“楚兄说的是,师弟你好好休息,我陪楚兄去去就回来。楚兄,走吧!” “好!铁兄,待会见了!”说罢,径自推动无情的轮椅,快速冲出了门 京城街头,人流车龙,一派热闹景象,加上风和日丽,人们的心情也似乎都特别好 不过,无情现在的心情是很不好 “喂!我说陪你出来,可没说这样就出来!!”火大的向后面推着自己的人低吼,已经完全不顾礼节了。但这也不能怪他,因为从二人甫出苦痛巷,一路走来,就只听到如下话语: “咦?盛大捕头!” “盛捕头今天真好兴致啊!” “啊!是盛公子!公子近来可好?还那么忙吗?” “盛爷!是盛爷!盛爷上次的帮忙,小的还没感谢您呢!快请来小店坐坐!” 而无情,就这么一路微笑应承着过来,还得不时点头示意外加谢绝邀请,累得他简直想哭。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楚泠风! 想自己以前都是坐软轿上街,结果今天不仅没用轿子,还多了个俊美高大的“椅夫”!真是要多招摇有多照摇! 然而,罪魁祸首好象并未意识到自己的罪过,反而乐在其中 “哇!盛兄你真是厉害!在百姓中这么有威望!买什么都不要钱!” “谁说不要钱!是我要给,你不让!”还说什么现在是他管帐,钱财调度要听他的!那就可以拿人家东西不给钱吗?虽然自己经常帮忙这些商家,可从没想过要他们还情啊!这个楚泠风! “这盛兄你就不懂了。”楚泠风摆出一副老手相,开始传授经验,“你越是不领他们的情,他们就越觉得欠你太多,久而久之,甚至会怀疑你嫌弃他们的东西不好,也许还会造成心理压力!” “哦?有这种事?我从未听说!”无情一副怀疑神色 “相信我没错啦!我开基--呃,钱庄,认真分析过人的心理的!不过……”楚泠风敛容,别有深意的低头看了无情一眼,“你对百姓,真的很好啊……” 轮椅中的身影一顿,幽然开口:“百姓,是最无辜,也是最可怜的……总是成为强权的牺牲。兴亡俱是百姓苦……” 楚泠风的眼神,变得深邃认真,小心翼翼的,轻声低喃:“所以,你才想要成为他们的正义,替天行道,是吗?” 无情的肩,有霎那僵硬,隔了许久,才平静开口:“走了这么久,楚兄也该有些累了,不如找个地方歇歇吧。” 心,又被刺痛 为什么,为什么不回答我?我是,那么渴望了解你…… 是因为,在你心中,我仍只是个外人吧 --是个你不相信的外人…… 压下心痛,强装出快乐的口气:“啊,盛兄可真是体贴!我还真的累了!让我看看,找哪间店……” 目光被一个名字吸引:“洛……梦……阁,恩!好名字!看起来也挺气派……决定了!就它了!”笑着看向无情,“盛兄,我们就进去坐会吧!” 无情的脸色,在听到“洛梦阁”这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变了,现在一听楚泠风“决定了”,更是一片惨白。 怎么搞的!好巧不巧选上这家……怎么跟他说呢? 正犹豫间,楚泠风已经推动他的轮椅,直走入内! “啊!!等……等一下!楚兄!这里是--” 然而,一切已经太迟了。 楚泠风将无情的犹豫当成了默允,二人已进了正厅。 直到这时,楚泠风才发觉不对劲-- 这里, 怎么那么多--女人?! 8. 雕梁画栋,银缸玉钟,红绣流苏,宾客盈盈 围坐在一张张奢华圆桌旁的,全是锦衣华服的年轻公子,和蛾儿雪柳的绝色丽人。而梁道间回绕的隐隐丝竹,满室飘逸的幽幽郁香,男子的轻笑低语,女子的秋波纤指,为整个大厅渲染上浓浓的氤氲粉色 “呃--盛……盛兄啊……”怀着一丝不祥预感,楚泠风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问道 “这里--是什么地方?” 铁青着一张脸,无情恨不得一镖钉死身后原凶,咬着牙挤出两个字: “青楼!” 哈……哈…… 虽然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一旦确认了,楚泠风仍然有点支持不了 太劲爆了吧?自己竟然把无情拖到妓院里来?!而且听他刚才的语气…… 不敢低头看无情的脸,楚大少怯声嘀咕着:“你……怎么也不早告诉我啊……” “你给我时间说话了吗?!!”顾不得礼仪,无情终于爆出一声大吼,然后才发现-- 原本热闹的大厅,突然一片寂静 “那个--盛兄啊……你有没有觉得大家好象都在看你?” “不是看我,”无情一脸漠然,“是在看我们。” “下面怎么了?突然很安静!” “……二位稍坐,妾身看看便来。” “盛兄,我们还是走吧!”楚泠风推起无情的轮椅,转身就要溜:好象太惹人注意了!赶快走人要紧! “呦,盛大捕头这么讨厌我洛梦阁吗?才刚进来就要走?” 听到这个柔媚的女声,无情无奈的叹了口气,回头对楚泠风低语:“楚兄,停停吧……” 楚泠风惊讶的转过身:从旋转的木梯上,正款步而下一名黄衫女子,美目流盼,巧笑嫣然,仿如牡丹盛放,整个厅堂的光都聚在了她周围。于是,原本投向他二人的目光,全转向了女 子。纵是楚泠风流连花丛,阅女无数,面对眼前绝色,也不由轻叹了一声。 她刚出房门就看见了厅正中的白色身影: 还是老样子,不染纤尘,冷漠淡然。可--他轮椅后那男子是谁? 一身崭新青衫,宛如雨后晴空,翻着雪白袖口,与脚上素靴相应,显得秀雅俊挺。一头及肩黑发,很奇怪的没有梳髻,而是随意束成一束,散于背后,俊美的脸上,一双细长眼眸,蕴着深深优雅笑意。 这两个男子,一个霜清雪艳,一个倜傥洒脱,一坐一站,却构成了无比和谐的绝美画面,纵是在满室华盖中,也是光彩夺目,鹤立鸡群。 楚泠风还在发呆,丽人已到了眼前。盈盈一拜,婉转开口:“许久不见,盛捕头可还安好?” 张大了嘴,楚泠风惊讶的低头望向无情:“你--你认识她?!” 无情微启双唇:“我……”却说不下去。反到是黄衫女子,掩齿一笑:“妾身与盛捕头曾有一面之缘。妾身牡丹--是此地之主,未请教这位公子高姓?” “洛阳一梦牡丹开--果然是人如其名!”绽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颜,楚泠风介绍:“在下姓楚,名泠风,从西域来,现任神侯府帐房。” 那句“洛阳一梦牡丹开”让牡丹心弦微动,可随后的介绍却彻底把她弄糊涂了:眼前的男子一身贵气,怎么竟会是个帐房先生?! 压下心头疑惑,牡丹笑着看向无情:“神侯府果真不是凡地,这才不到半年,就又添了这么一位玉树临风,王侯似的帐房!” 不理会话中的暗讽,无情仍是一脸冷淡:“楚兄是西域豪门子第,来中土游历,暂局神侯府,与其说是帮忙管帐,不如说是府中贵客,阁主请别误会。” “哦?”抬头盯住气定神闲的高大男子,屈身轻拜,“看来是贱妾失礼了,楚公子别见怪!” 楚泠风笑得人畜无害:“哪里哪里,是盛兄高抬,在下确实是个帐房!阁主这一拜,在下当不起!” 牡丹怔了怔,仔细观察楚泠风,却并没找出一丝嘲讽神色,不由怀疑,这旭日般的年轻男子,究竟是演技太好,还是根本白痴? “牡丹怎么了?下去那么久都没上来!”男子悦耳的声音满是不耐烦,“请稍坐,我出去看看!” 一阵沉默 楼下二男一女陷入了奇怪的氛围 感到气氛尴尬,楚泠风不知所措的看了看无情,可这家伙却好象什么都不准备说,无奈,他只有开口:“呃……盛兄,我们是不是该走……” 话没说完,就听见一阵笑声从二楼传来。三人不约而同抬头上望: 二楼围栏旁,颀然立着一位锦衣青年,容颜漂亮得如同女子,却是满身夺人贵气。 青年锐利的眼光掠过站着的一男一女,定格在无情身上,好一阵才开口:“没想到啊,盛大捕头竟然也会光顾洛梦阁?看来方某今天来得还真是时候!” 啧!什么人!口气那么傲慢! 楚泠风心下暗暗不爽,低身问无情:“盛兄,这位是……?” 无情此刻的心情实在非常复杂:被拖来洛梦阁就算了,现在不但引来了牡丹,竟然还撞上了他?!难道今天黄历上写着忌外出?! 轻叹了一口气,硬着头皮迎上紧盯着自己的利光:“……小侯爷,真的好巧……” 小……小侯爷?楚泠风张大嘴巴。 等一下,书里有这个称呼的…… “方应看?!” 9. 方应看皱了皱眉,瞥了眼无情身边的陌生男子,神情满是不悦。 “楚兄!”无情几乎是哀呼了一声:在这儿撞上方小侯已经够倒霉了,他竟然大剌剌当面直呼其名!天知道方应看有多要面子! 意识到自己的失礼,楚泠风吐了下舌头,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微一拱手:“啊哈哈……在下刚才--因为看到大名鼎鼎的方小侯爷,太过激动,所以……还请小侯爷见谅!” 方应看仿佛没听到楚泠风的话,带着一丝别有深意的笑看向无情:“盛兄,这位是……?” “楚兄是--” 话音未落,已被楚泠风抢在前面:“在下只是神侯府一个小小帐房,不足挂齿,名姓什么的,说出来怕辱没了小侯爷金耳,不提也罢!”说完,还挑衅的瞪着年轻王侯:哼!神气什么!你的底细我可是一清二楚! “楚兄!!”完了,全完了,估计明天“无情流连青楼”的消息就会朝野皆知! “呵呵~~楚兄是吧?方某问问罢了,何必如此自贬?看楚兄发式,并非中土人吧?难怪连一向不近女色的无情大捕头,也要陪你来这烟花地一游!” “……” 不知该说什么,无情只有半嗔还怒的瞪了楚泠风一眼:还不都是你害的! 方应看呆住了:他与无情都有官职,经常打照面,但因为二人阵地相左,平时遇见也都是冷着脸点个头,何曾见他有过此时表情! 因为羞愧懊恼,无情如玉的脸颊已染上一层绯红,低垂的两排黑扇轻轻颤动,贝齿紧扣住鲜艳的薄唇--此时的他,全无了素来冷峻高傲,却是格外楚楚动人。 方应看本来准备借机好好羞辱无情一番,可如今见他这样,已到嘴边的挖苦话竟生生咽了回去:“呃……其实盛兄也不必太在意……洛梦阁已艺为主,不同于其他些个……” “小侯爷别误会,盛兄是被在下硬拖来的,乃是迫不得以,并不像某些人,没事就喜欢跑那些秦楼楚馆!” 楚泠风被无情瞪了一眼,心里满是委屈--我也不是故意的啊!再看到方应看盯着无情的眼神,心中一紧,就又是一段冷嘲热讽往方小侯身上撒气。 方应看火起,正欲发作,牡丹急忙打起圆场:“哎呀,几位这都说的什么话!仿佛贱妾这洛梦阁成了龙潭虎穴,来也来不得了!几位都是稀客,今天既然有缘聚在这了,不如随遇而安,在这儿歇歇,听几首曲再走也不迟!” 无情猛的抬头:牡丹提醒了他,有点地方不太寻常…… “多谢阁主好意,我们还是不打扰了,对吧盛兄?”讨厌!那个方应看什么眼神!好象要把崖余给吃了似的!还是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盛兄?你怎么了?” “啊?!”无情从沉思中惊醒,“哦……是该走了,小侯爷,牡丹姑娘,我二人就暂且别过了!”回头向楚泠风:“楚兄,我们走吧!” “他好象注意到了!” “可应该没发现吧?我没出去啊!” “要不要紧?” “无情聪明绝伦,还是小心为妙……那个姓楚的,到底什么来路?” “说是西域来的帐房,可……” “不论如何,我们还是谨慎些好!” “楚兄,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好,今天辛苦盛兄了!”望着无情进入小楼的身影,楚泠风长叹了一口气,转身向岁月阁走去。 *********************************************************************************** 夜凉如水 躺在宋式木床上,楚泠风毫无睡意,这一天太多的经历,在他脑中翻腾: 下午出了洛梦阁,他和无情就直接回了神侯府。一路上,二人完全没有交谈。有好几次,自己都想问他,他和牡丹到底有过什么?他后来是不是发现了什么?为什么会发起呆来?可每每话到嘴边,就又想起在街上时,他故意岔开的话题,于是心灰意懒,什么也问不出了。 自己是怎么回事? 本来认为对无情,只是纯粹的好奇,纯粹的欣赏,只是想从他身上,找回自己失去的品质,找到自己存在的意义,可为什么,他的每一个眼神,都烙在自己的心上,他的每一次欲言又止,都像在自己身上划开道口子,看到他向别人笑,自己会嫉妒得发狂,看到别人对他笑,自己会愤怒得冒火?按照书上的说法,这种心情叫做-- “爱!” 楚泠风一骨碌从床上跳了起来,为自己刚才的发现惊异不已: 原来,原来,早就在不知不觉中,被你摄去了心魂…… 迷迷糊糊,走出了卧室,来到天井,募然仰首,便看见那一勾淡黄的上弦月,和面前小楼上,那一窗淡黄的灯光-- 周身溢起温暖:罢了,管你是男子也好,是虚构出的人物也好,是冷漠无情也好,既然都爱上了,哪计较得了这许多!我只求,对得起自己的心…… 望着,想着,楚泠风绽出了一丝微笑。 夜风,穿透薄衫,带来阵阵凉意-- 如此星辰如此月,为谁风露立中宵…… 透过那面反射镜,他一早就看见了楼下傻站着的那个男子,心头莫名一悸:这么晚了,他还没睡? 不知道为什么,自从竹林里第一眼见他,自己就变得不像自己了。在他面前,不但全没了往日冷静,还做了许多失常举动,简直是把过去19年塑造的形象全部打碎!更要命的,自己一看到他的笑脸,就觉得可以毫无保留的相信他,仿佛封闭的心事,全都可以说给他听!理智告诉自己,这样是危险的,可感情…… 轻轻敲了敲头,无情推开窗:“楚兄,天井太凉,还是上楼来吧!” ************************************************ 由于无情关上了机纽,楚泠风这次非常顺利的上了小楼。 虽然存放了无数字画珍奇,但因为布局巧妙,丝毫不给人奢华堆砌之感,反而使得全楼散发着冷幽书香,加上精致的家具和随处可见的乐器,小楼融和了女子闺阁的秀美和男子书斋的英气 然而,在楚泠风看来,无论是多珍贵的珠宝,多古雅的字画,多精美的装饰,和此间主人的光华相比,都显的黯淡粗鄙。 沿铺着异邦名贵地毯的旋转楼梯拾级而上,楚泠风注意到了一楼客厅中央的奇异装置: 那是一个坚固的木圆盘,两侧正抵住楼内两根顶梁雕花木柱。木柱内壁开了两道细槽,圆盘两侧各有一支滑轮,两根坚韧的麻绳绕在轮上,沿细槽伸向二楼。因为绳和滑轮都掩藏得很好,这个漆着精美花鸟图案的圆盘看起来就像只是个装饰品,可楚泠风却立刻明白了它的用处: 那是无情上下两层楼的工具。 于是不可遏止的心痛:因为自幼的惨痛经历,留下永远无法恢复的伤口,换了别人,想在这风雨飘摇的乱世挣扎求存,恐怕都是难于上青天,可他,不仅要自己坚定充实的活下去,还想要所有弱小的人们也一起幸福的活下去!为此,他所付出的努力,常常是别人的好几倍,他所经历的折磨,也常常是别人的好几倍,但他却从没有退缩过,从没有怀疑过,从没有动摇过…… 楼梯尽头,书房之中,无情独自坐在桌前,对着一摞书,一支笔,一盏灯。 金色的火苗,在殷红的烛顶曳舞,映着他透明的肌肤,低垂的睫毛,如丝的长发,仿佛笼上一圈光晕 亦真 亦幻 如血烛泪,无声滴落 便滴出了,那一种旷世寂然 妩媚婉转 绝代风情 是否,这就是我与你的距离? 是否,这就是我命定的位置? 走不近,摸不着,只能如此伫立在你视线之外,徘徊在你梦境之沿 在离你最近亦是最远的此地,默默看着你,守着你,爱着你…… 痴痴的望着与自己一步之遥的他,楚泠风忘了开口,忘了迈步,忘了自己最擅长的笑容 仿佛时间凝止,咫尺天涯 “楚兄,楚兄?怎么站在那儿?请坐吧!” “……呃啊?哦……”听见无情的声音,楚泠风才回过神来,缓步走到桌边,坐在他身侧,却仍是不发一言,只低头看着他握笔的手 “楚兄是不是对我这支笔感兴趣?”发现楚泠风的异常,无情有些好笑的问。这个总是嬉皮笑脸的家伙,今晚好象特别……紧张?! “那个……不,不是……”楚泠风一惊,知道情绪外露,不由暗骂了自己一声白痴,总算清醒了下来,“我是在看盛兄的手……呃……手书!盛兄的字写得真漂亮啊!”好险!差点说漏嘴!“盛兄,这么晚了,还在写公文吗?” “什么公文啊!不过是府里的帐目,准备整理一下,好交给楚兄的。对了,楚兄怎么也没睡?是住得不舒服吗?” “啊!不是不是!恩……可能是水土不伏吧?哈哈……”总不能说是在想你吧…… “哦——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地方,楚兄一定要告诉我,若是怠慢了贵客就不好了!” “我才不是什么贵客!”讨厌无情疏远的口气,楚泠风几乎是低吼了一声,“都说了我在这是帐房!还有,这什么整理帐目的工作,应该是我做吧?”说完,一把拽过了帐本,瞪着无情命令着:“你快去休息!身体不好的人就别呈强!” 无情被楚泠风突然的气势吓了一跳,张大嘴,半天才说出话来:“呃……楚兄好意我心领了,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要你休息就休息!或者——”楚泠风心念一转,露出了那个邪恶的笑容,“盛兄是想和我一起休息?” “你——!”无情的脸唰的通红。这人怎么回事!明明刚才那么老实,现在又变成这副样子了! “哈哈~~盛兄别生气,我是开玩笑的啦!” 楚泠风心下暗喜:嘿嘿,你今天把我害的魂不守舍,不逗逗你,我不是亏大了? “盛兄,难道你信不过在下,怕我在帐目上做手脚?”随即换上委屈表情 看着楚泠风说变就变的脸,无情有种极度无力感,终于决定投降:“……算了,楚兄想帮我忙,就多谢了……不过我若是去休息,未免太失礼,还是在这儿看着吧!” “也好,有盛兄看着,我一定会很有干劲!啊,对了!”提起桌上的水壶,倒好一杯热茶,“你看你,忙了那么长时间,连茶都不知道喝一口!” 怔忡接过楚泠风微笑着递来的茶,无情有瞬间恍惚:那茶放了大半个晚上,本已不太烫了,可为什么,现在却像火炉一般,从指尖暖到心头…… 窗外,月已过了中天,风却还未平定 窗内,烛已燃尽大半,人却还未沉静 整个宇宙,此时好象只有偶尔传来的一声夜鸟哀鸣,和房里不断的沙沙声。 靠在躺椅上,望着灯下奋笔疾书的人影,无情体味到一股浓浓的温暖和静谧 很安心……很想睡…… 看到无情昏昏欲睡的表情,楚泠风露出温柔的微笑,怕惊扰到他般的轻轻开口:“崖余……你和牡丹……” “……什么也没有……世叔……带我们去过……和她合奏……走了……” 无意识的低语,却让楚泠风落下心头大石,爱怜的抱起无情,仿佛捧着一片羽毛 轻轻放上床,帮他脱去靴子,掖好锦被,动作柔和得没有发出声响 无情的睡颜,天真如童,怎么也无法想象,这看似柔弱无依的身子,竟挑着苍生疾苦的重担! 小心翼翼,碰触乌丝末梢,在他耳边呢喃:“睡吧,我会永远守着你……” 怀着朝圣般的心情,悄悄将嘴唇,拂过他光洁如玉的额头 这一夜,是无情19年睡得最安心的一夜。 在梦中,好象有人许着不离不弃的誓言 好象有江南的落花,飘覆在前额…… 小M:呵呵呵~~~~~是不是有人很失望啊?卖了一堆关子,最后竟然只有轻轻碰了一下!而且是在额头! 楚泠风:你那根本就是母爱泛滥!真正的我决不会只碰额头!! 小M:哼!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们家情情藏了19年的初吻啊!那么容易就让你偷走了,情情不是很没面子?! 无情:…………你从一开始不就准备让我没面子的吗? 小M:哈哈……那也要能拖就拖啊…… 楚泠风:(露出恶魔笑容)你打算拖多久啊?(背后手上拿着一把刀) 小M:(汗如雨下)不,不久了……下一集,下一集!(哼,敢吓我?!看我下一集怎么整死你这老抽风!) 10. “啊--!” “别动嘛~~~” “很疼!” “乱动当然疼!” “你动作放轻一点不就行了?!” “…………” 站在小楼二层无情的卧室外,金剑很无辜的听到里面奇怪的对话,尴尬的轻咳了一声,喊道:“公子,可以进去吗?” “进来!” 应声推开房门,他被眼前的景象震在当场:无情端坐在床边,一头如瀑的黑发披散在背后,如同长及腰际的耀亮锦缎,而站在他身后的楚泠风,正在帮他-- 梳头! “楚……楚大哥!你在干什么?” “咦?小金今天眼睛不好吗?我在帮崖余梳头啊!”回话的年轻男子笑得比早晨的旭日还灿烂,答得理所当然,仿佛还奇怪怎么会有人问这么白痴的问题。 “可……可……一直是我帮公子……”好象记得,公子最讨厌的就是别人碰他头发!连其他三个师叔都不行的--怎么竟然…… “金儿!你来得正好!快来帮我把发髻绑起来!”都怪自己一时心软,没敌过楚泠风的死缠烂打,竟然同意让他帮自己梳头!结果根本是在拔头发嘛!! 懊恼的看着金剑拿走手上的梳子,楚泠风开始极度后悔:为什么以前没用女友的头发做练习呢?白白损失了那么多机会!只怪自己学艺不精啊……本来想名正言顺的把无情的头发摸个够,结果……呜~~~~~~ 金剑瞟了眼陷入自责无法自拔的楚泠风,若有所思的开口:“楚大哥,你昨天又趴在桌子上睡了一夜啊?” “啊?--啊!” “哦……那为什么你的头发是湿的?” “呃--!” “泠风昨天帮我写公文写到一半,突然说要去游泳,然后就冲下楼了,过了半个时辰才回来,头发都没干就赶我睡觉,等我早上起来,才发现他又累得睡着了……”无情的话里满是内疚。 “楚大哥有半夜洗澡的习惯吗?”金剑眼珠一转,看向楚泠风。 “那个……昨天晚上很热嘛……哈哈~~~~”尴尬的笑着,楚泠风不敢看金剑的眼睛 “啊?可我记得昨天晚上风特别大……我都加了一床被子呢!”若无其事的反将一军,金剑拼命忍住暴笑的冲动 “真……真的?我怎么没觉得……”楚泠风的额头开始冒冷汗:这小家伙--太厉害了吧?! “金儿,泠风在西域长大,也许是不太适应中原气候,容易觉得热也是正常的啊!”无情有些奇怪,自己这个最懂事的徒弟,今天怎么如此穷追不舍? “公子说的是,也可能--公子卧室里的温度太高,楚大哥受不了吧?对吧?楚大哥?”嘻嘻笑着,金剑贼贼的问楚泠风 “啊……对对对!就是这样!哈哈……这里好热,哈哈……”好……好险…… 转眼间,楚泠风住进神侯府已逾10天。 无情的三位师弟中,铁手跟自己打了个照面,第二天又去办案,追命和冷血则是一直未曾露脸,诸葛先生也是经常都在朝中。所以,这10天来的大部分时间,楚泠风都是和无情呆在一起。自那日帮他算帐目,在楚泠风不要脸兼不怕死的纠缠下,二人的关系有了很大改善,现在,楚泠风可随意进出小楼不说,晚上还能借帮忙为由赖着不走。于是,楚泠风就有了趁无情睡着“偷香”的机会 当然,幸福也是有代价的--比如说半夜里因为控制不住,跳到河里洗澡…… “啊,对了公子,刚才老总那儿有人送帖子来,说是今儿晚朱府摆寿酒,请太师父赏光出席呢!” 楚泠风从回忆中醒来,好奇心大动:“老总?老总是谁?” *********************************************************************************** 一个人,如果想被人称为老总,那么他一定要有部下,有权力,有架子 刑部尚书朱月明,就是个具备这些素质的人,并且很清楚自己具备的素质 所以大家都叫他“朱老总” 朱老总今天特别高兴 不仅因为今天是他50大寿,更因为今天应邀而来的客人,都是了不得的人物 客人的身份,反映了主人的身份 在这个东京城里,能让蔡丞相的大公子和诸葛太傅的大徒弟同桌饮酒的人,除了他朱老总,恐怕再找不出第二个 所以听到无情说“先生有事不能来,让属下代为赴约”时,他一点不觉得生气:反正诸葛先生是从没参加过他的寿宴,但比起以前总是铁老二和崔老三代赴,无情能来就够让人满意了。谁都知道,虽然刑部统管天下捕快,但这御赐四大名捕,可就不是老总能“总”的了。 “呵呵呵!亏得先生还记得我老头子的兴趣,这幅字我就恭领了,请代老朱谢谢先生!”笑眯眯接过无情递上的字幅,朱月明把无情引至主客桌 “方小侯爷到!” 听到门人通传,无情震了一震,转头看去--门口,锦衣飘然,颀身而立的翩翩佳公子,正是方应看 和朱月明寒暄一阵,方应看立刻发现了主桌旁一身青袍的无情。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毫不迟疑的向他走去 “盛兄,真巧啊,这才几天,又见面了!”说着,就稳稳坐在无情身旁 无情一阵头大:“是啊……好巧!”该死!他不会在这儿把上次碰面的事说出来吧?被人知道我去过……完了! 发现无情的紧张,方应看笑得更灿烂:“唉!可惜今天那位楚公子不能来了!” 还好没答应楚泠风带他一起来看热闹,否则这两个人一碰面……那就真“热闹”了! 心里暗自庆幸,无情开口:“泠风兄他初来乍到的,不知道中原风俗,上次惹恼了小侯爷,还望侯爷见谅!” “楚泠风是吗?”喊得这么亲热啊……方应看心里莫名不快,口气也冷了下来,“盛兄放心,方某不是小气之人。盛兄也不用喊我‘小侯爷’,显得见外!直呼方某之名即可!” “既然小……方兄这么说,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刻意忽略方应看的冰冷语气,无情欠身答道 托起眼前茶盅,方应看抿了口茶,若无其事的开口:“不过说起来……盛兄很少去那种地方呢!那天怎么突然有了兴致?” 无情眼中星光微闪,一样的平淡语气:“还不是为了带泠风兄见识京城风华--到是方兄,那天好象也是带了朋友去玩吧?还真是巧。” 方应看心头一凛--果然被他发现了!却仍是平静的微笑:“盛兄好眼力!我那朋友头一次去那种地方,害羞得不敢跨出房间门,盛兄人在楼下,竟然都发现了他!” 无情心中冷笑,也是闲闲口吻:“如此说来,方兄那位朋友真是太害羞了点,我们楼上楼下说的那么热闹,他宁肯坐在房里干听,也不愿出来看看呢!” “哈哈哈!”方应看干涩的笑着,“他就是那种人,盛兄就别取笑他了!” 压下心中忐忑,方应看又想起了什么似的:“看来,咱们都交上了异友了!那位楚兄也是不一般的人物嘛!初见时,我还以为他是位王侯公子,谁想……呵呵~~” “其实方兄也没想错,泠风他家,在关外做钱庄生意,颇有规模,他一身贵气,也不奇怪。” “哦……我想他也不会是普通人,否则--”方应看说着,凑近了无情,“一向拒人于千里的盛兄你,也不会和他成了朋友,还让他帮你推轮车……” 惊觉二人贴近的距离,无情不由向边上缩了缩:“方兄这是什么话!在下有那么难相处吗?” 不放弃的再靠近,方应看和无情现在的距离,外人看起来就像是在说悄悄话:“盛兄真的是很难接近的人物,要不你我相识多年,又同为朝廷出力,我都不知道,你窘迫时的表情,竟然那么……” 想起那天的情景,无情的脸不可遏止的再次飞红,低垂着眼帘,声音细微得几不可闻,却仍想辩白:“那是因为……当时……” 就是这个表情!方应看紧盯着无情,心头一阵悸动--好想触碰这张如霞玉般的容颜…… “嘻嘻!方兄,盛兄!你们别再咬耳朵了!老总可要开始敬酒了!”一旁的任怨看见二人的姿势,笑着提醒--什么时候他们两关系变那么好了? “!”方应看猛的清醒:自己怎么了?竟然…… 轻咳了一声:“呃--盛兄……刚才失礼了……” “没事……方兄不必介怀!”奇怪着刚才方应看的态度,无情端正了姿势--方才的气氛好象有点…… 不及细想,已看见朱月明站起身-- “今天朱某生辰,各位赏光前来,朱某不胜感激!来来来!我先敬各位一杯!” 11. 两次交盏,无情便以“不胜酒力”唯由,向朱月明告辞,尽管如此,离开宴厅时,仍已是月上中天 已是春末,朱府后园却仍有繁花点点,在那一钩新月下,微浮暗香 夜凉如水 月华如练 此时此地,方才的酒肉觥筹,在这满园清辉中,也已烟消云散 仰首望向天穹,无情长舒了一口气,闭上眼,感觉月色如风,温柔的拂过眉眼,衣袂,指间,仿佛清尽了满身沾惹的世俗污浊 掬水月在手 弄花香满衣 痴痴凝视着流泻过指缝的银缎,只觉似水流年,也停在了此刻 于是蓦然想起他-- 真的特别到连外人也一眼明穿的地步了吗? 那个倒在竹林中的男子,那个三番两次戏弄自己的男子,那个总是一脸阳光灿烂的男子,那个让人迷失了自己的男子…… 从何时起,已习惯了摆出冷漠的表情,习惯了披上坚硬的铠甲,习惯了去怀疑,习惯了去隐藏,习惯了在受伤前先伤人,习惯了--无情 苦笑 对这样的自己,其实也是有所厌烦的吧?可却怎么也改不了 从那个血流成河的日子起,从那道刀光闪过的时刻起 那个在断崖旁,血泊中,冰冷的答着“我懂,我懂,我全都懂”的少年…… 懂得了的,不只是这个乱世,也是 自己此生注定的命运 可是,那个向风一样,降临在身边的男子,会是怎样一个变数呢?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尊前笑不成……” 喃喃着,却并不知道,这究竟是什么心情 方应看觉得自己从没这么傻过 看到无情告辞,自己竟也莫名其妙的跑了出来,一边嘲笑着自己,一边却还是停不下向他靠近的脚步 他在想什么? 那个月下的身影,灵动飘渺,虚幻的不似凡人,只是盯着自己的手,凝成了这上弦之夜,最冷,最清,最眩惑的图画 他的心里,可有我的名字? 是醉人的微痛,开合了几次双唇,也只能轻唤出疏远的称呼: “盛兄--” 蓦然惊醒,回头-- 淡色的怅然 灯火阑珊处,定立的,不是思念的 “方兄怎么也出来了?” “我也醉了。”是的,在看到你时,就醉了…… “盛兄,不如我们到前面的花厅坐会吧!” 八角玲珑的厅中,有一台石桌 石桌上,有一架古琴 无情仍在想着什么,方应看已坐在琴前 “盛兄,如此月色,岂可无音?方某技养,在盛兄面前献丑了!” 说罢,转轴拨弦,金戈顿起: “大丈夫处世兮立功名 立功名兮慰平生 慰平生兮吾将醉 吾将醉兮发狂吟!” 霸气四溢的曲调,傲气四溢的人 微皱了皱眉,无情冷冷开口:“睡至三五更时,功名皆成梦境,方兄何必如此执着!” 方应看心念一动,笑着回答:“盛兄不必说我,盛兄自己为了百姓苍生,又何尝不是执着?” “执着不是坏事,但执着变成贪念,就是入了魔道了。” “呵呵~~盛兄是说在下贪图名利了?”方应看眼中精光暴射 “盛某只是就事论事,方兄别多心!”无情仍是淡然不惊 “其实追名逐利也不尽然是恶行,没了争夺,哪来进取?盛兄难道就不想登高一呼,群龙和应?” “方兄胸怀大志,盛某佩服!可在下身罹残疾,处于斯世,只想挣扎求存,但望无愧天地,无悔今生!什么群龙和应,与在下无缘。” 片刻静默,方应看低声轻笑,再度开口:“好个无愧天地,无悔今生!只是盛兄,你真是无怨无悔吗?” 无情嘴角一动,仍是不露痕迹:“方兄此话怎讲?” “盛兄胸有苍生,为百姓福祉四处奔波,却为何总有杀不尽的鬼魅魍魉?一念及此,盛兄不怨,方某都要替你怨了-- 只怨权者无道!” “扑拉--!” 树间飞鸟,仿佛被这一句话吓到,惊掠向天空 只留下亭中两人,一个森然,一个愕然 12. 惊走了最后一只飞鸟,入夜的花园,寂静得可以擦出火花 隐隐有什么,从凝着的目光间弥漫,染红了那弯银色上弦 一个挑衅,一个冷峻 --他竟口出大逆之语! --他应该明白我说了什么 --想试探我?是什么目的? --在想什么?会怎么行动? --要训斥,还是无视? --会愤慨,还是冷漠? 思索着方才话中的涵义,猜测着对方下一步的举动,二人竟是凝聚了全身的定力,与这片无边沉默胶着,终于,连古琴也似不堪重负-- “铮!” “崖余,我总算找到你了!” 一声琴弦震响,一声呼喊跳腾 “!” 仿佛被人从恶梦中唤醒,无情和方应看蓦然惊觉:竟俱是一身冷汗! 转回头 那月色下,笑意如阳,衣袂随风的男子,除了楚泠风,还会是谁! 不自觉的,无情微扬起嘴角:只是看到那个熟悉的笑容,自己就觉得格外安心…… 无视方应看比夜还黑的脸色,楚泠风径自迎向无情-- 他的表情……是在笑吗?因为我? 想着,脸上的笑容就越发灿烂 “崖余,你怎么跑到这来了?寿宴结束了?”温柔的,俯身轻问 “不是,我怕喝多,所以先出来了,你来接我?”温柔的,仰头静答 一旁,方应看已是锥心刺血 飞快的偏过头,不忍看眼前如画的和谐,强压下心头波澜万丈,硬是从嘴边挤出话来:“楚……楚兄,又见面了!” 故做惊讶的看向亭中另外一人:“哦~~原来小侯爷也在这!失敬失敬!” 暗暗骂了一声,方应看仍是堆出一丝假笑:“呵……楚兄还是那么客气!直呼方某之名即可!” “不敢不敢!在下一介布衣,小侯爷千金之尊,怎敢乱了礼数?”微笑着,冷嘲热讽,随即低头看着无情:“崖余,天不早了,我们回去吧?”多看这姓方的一秒都不舒服! 点了点头,无情向方应看一拱手:“方兄,恕盛某先行一步了!我们改日再叙!” “哦……既如此……盛兄请慢走!” “小侯爷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累坏了身体,可是朝廷之灾啊!”口是心非的客套着,楚泠风推动无情的轮车 “等一下!”不死心的大喊,方应看叫住无情,“适才方某所说的见解,盛兄以为如何?” 停顿了2秒,无情冷冷转身:“方兄说什么了?盛某什么都没听见。”语毕,二人洒然而去 “砰!” 仿佛要泻出毕身仇恨,猛的向亭柱一捶,方应看一字一顿,吐出那个令自己咬牙切齿的名字 “楚·泠·风!” ********************************************************************************** “喂!你慢一点!” “我让你慢一点!楚泠风!” “啪!” 轮车猛的一停,无情险些向前跌出,顿时火冒三丈:“你--!发什么脾气啊!” 铁青着一张脸,楚泠风拼命压下几欲喷出的醋意:“我是在发脾气啊!你在里面和人又是喝酒又是弹琴的,我却是顶着风饿着肚子到处乱跑的找你!不生气才怪!” 愣了一愣,渐渐有暖意升上心头,声音不自觉的放轻:“又不能怪我……你也太乱来了,不是说了让金剑他们来的吗?你怎么跑来了,而且还没吃饭!” 含了关切的淡淡一句,百炼钢俱化作绕指柔 俯身在无情轮椅旁坐下,靠着冰冷的车轮,用力感受隐隐传来的体温 “我猜你在那种地方肯定没心情吃东西,所以想等你回来重给你做,可你去了1个多时辰……先生去了哥舒将军那里,金剑他们又困了,我就自己来接你了啊。” 静静的,沉默在似有若无的温馨中,并肩坐着的两人,共同凝视着眼前不远处,泛着波光的河流,以及河上,那弯亘古不变的江月 “这,是流过神侯府的那条河?” “恩。” 望向对方,二人相视而笑,明白都想起了初遇的情景 “人生,真是很不可思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在见到你以前,自己每夜都望着那片星空,想从中找出一颗星,照过你也照过我 思君如明月,夜夜感清辉 又有谁知道,今天,我竟能和你并肩,望着同一轮月…… “在想什么?” “没什么,想起了扬州的月夜。” 惊讶的看着身旁若有所思的男子:“扬州?你--去过吗?” “虽然我住在西域,却常入关游历,已经踏遍江南数千里了呢!” “真的?”突然兴奋了起来,急切的问着,“告诉我,江南是什么样子?” 看着无情渴望的脸庞,楚泠风笑得璀璨:“别急,你想我从哪里开始说啊?” “全都说!把你看过的,全告诉我!” 说什么呢? 说秦淮的桨声灯影,说金陵的十里烟花,说姑苏的小吃针绣,说扬州的醇酒名桥 说江花似火,江水如蓝的江南春 说夜船吹笛,人语驿桥的江南夏 说霜叶如花,流水黄菊的江南秋 说围炉煮酒,踏雪寻梅的江南冬 说着说着,谈者已痴,听者已醉,便见那繁昌明丽,清雅出尘,绕了几生几世的江南梦,旋舞在这将夏未夏,欲明未明的京城夜…… 用着痴迷的眼神,望向陷入遐思的侧脸 只是 只是 连那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的江南佳丽 也不及身畔这疏疏淡淡,静静清清的人儿…… 幽幽的,冷澈碧落黄泉: “我6岁时,家中罹难。” 察觉到意外的眼神,无情轻笑--自己是真的喝多了,竟有如此强烈的倾诉冲动!只有一次也好,就完全不设防的,相信一个人…… “他们当着我的面,杀了所有的人,还想把我娘……我爹就扑过去,和他们扭打起来,有个人从背后撒了一把暗器……” 情不自禁握住了他的手,楚泠风心中一阵抽痛--那手,微颤了颤,就冰冷的停在自己掌心 “我娘俯身去护我爹,就被他们擒住…… 强扼着痛苦,无情的声音颤抖着,仿佛又回到了那个血光映天的年纪 “他们逼问我家中财产,挑了我的脚筋,可我硬是不哼一声,一人就将我踢向着了火的屋内……”“别说了!别说了……”用力紧握住流着汗的手,楚泠风的声音似乎也在发抖 长舒了一口气,无情微微平复自己的心情:“等我再醒来时,世叔已经到了……我娘说过,她生在江南,从小就一直跟我说江南的美景,只是,我的腿……”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上天真是不明是非吗!” 仰着头,激动的望着少年苍白的脸,眼眶竟隐隐发热 悠幽一笑,笑的云淡风轻,笑的红尘烟消,笑的月落星摇,笑的前尘往事,流水浮云--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是而已。” 恰如那朵 梦幻空花 再忍不住翻滚的心潮,握着单薄的肩膀,凝视落了满天繁星的清眸 “没关系,你行动不便也没关系,我答应你,哪怕是背着你,我也要带你去江南!” 微怔的表情,让人涌起贴近的冲动 温柔的,在他发际,耳畔: “崖余,和我一起去看江南……” 然后,如吻着西湖无边风荷,轻覆上微颤的双唇 13. 是什么?如晨露,湿润了双唇,却带着薰风的温柔 是什么?如月色,洒上了眉眼,却蕴着火焰的炽热 是什么?如丝雨,纠缠着呼吸,却浸着蜜酒的醇醉 一定是在做梦吧? 透过宽阔的双肩,只看得到头顶漆黑的空洞,和几乎溢满脑海的上弦月 一定是在做梦! 断断续续的思索着,无情轻叹着闭上了双眼,任厚实的胸膛如梦境般包围着微醺的身躯 是蝴蝶的双翼,略过春末的飞花 将一个又一个细碎的轻吻,拂遍他的眼角 眉梢 发际 唇瓣 为什么不反抗?为什么不推开我?难道--难道…… 像求证什么,楚泠风挑开了无情紧抿的唇线 舌尖,划过白玉色的贝齿,敏锐的感到那阵轻颤,于是肆无忌惮的,搜寻着挚爱的瑰宝 真是 比想象中还要甜美…… 贪婪的探求着,想掘走那藏了19年的宝藏 晨露变成暴雨,月色变成艳阳,丝雨变成狂风 拥着自己的双臂越来越紧,纠缠着的气息越来越热,唇间的压迫越来越强…… 直到 察觉有什么,爱抚着舌尖 --不是梦! 猛的用力推向倚着自己的双肩,下意识的扬起右手-- “啪!” 一声脆响,惊醒了千里江南梦,惊碎了千年相思愁 茫然 谔然 捂着左脸,怔怔的望向眼前凛然当风的人儿 那魅人神魂的梦幻空花,竟又恢复成不可亵渎的晶莹雪莲 相视的眼眸,映着同样的不知所措 死寂的,一世沉默后 “楚兄,请冷静点!” 语毕,快得近乎慌张,推动轮椅,转身离去,只留下 身后一江微澜 和一个静若死水的人影 眼看着白色的衣袂消失在稀微曙色中,许久,方强牵着嘴角,扯出一丝扭曲的弧度 “楚兄?……冷静?哈哈……” 有生以来,最难看的笑容 *********************************************************************************** 就这样,从第二天起,二人间开始了艰难的冷战 彼此漠视着,在有人与无人的场合 擦肩而过 小楼的灯火,依然夜夜燃亮 只是灯下的人影,只有一支 楼下的天井,空旷冷寂 诸葛先生也好,四剑童也罢,所能做的,只有摇头叹息 没有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有那一弯渐盈渐亏的月亮,夜夜照着 小楼 岁月阁 两个辗转反侧的灵魂 望向紧闭的窗子,楚泠风轻叹着,跨出神侯府的大门,独自踱上大街 依然是喧闹的街市,依然是穿流的人群 只是 身前少了个端坐的身影,只觉得 满街熙攘的 竟都是寂寞 那是他帮过的小贩,那是他照顾过的卖艺人,那是他出过资的酒楼,那是他喜欢去的字画店, 那是-- 思念突然停顿,楚泠风呆望着眼前华丽的朱楼,和门上高悬的横匾 --洛梦阁-- 可,刚才进去的人…… 好象是方应看?! “我总觉得,当时在方应看房中,好象还有一个人……” 无情说过的话,蓦的涌上脑海 没错,刚才确实看到方应看和另一个人,一起进去了! 犹豫着,仍是无法摆脱怀疑,楚泠风一跺脚,向大门走去 “这位公子!您一个人来的?” 刚进门,龟奴便顶着一张谄媚的笑脸迎了上来 “咳咳!是!”假装咳嗽着,楚泠风以手遮口,选了张角落的台子坐下,目送方应看和他身边那个魁梧的男子上了二楼,向里面走去 “公子!您要点哪位姑娘啊?” 视线拉回,楚泠风就看见站在自己面前的一群莺燕,花枝招展的装扮,竟让他涌起一阵胃酸 瞥见其中一个眼睛乱转的少女,突然灵光一闪,指向她: “这位姑娘,请坐吧!” “我?!”少女满脸惊喜,周围的女子懊丧的叫着,散了开去 “怎么?我说得不清楚吗?就是你!”说着,施展出拿手微笑 “不……不是不清楚……只是公子你这么一表人才的人物,竟然会挑中我……”被楚泠风优雅的微笑迷走了三魂四魄,女子脸上泛着红潮 “呵呵~~没想到你嘴这么甜!我再俊,也比不上刚才上楼的那位公子吧?”若无其事的,将女子引入陷阱 “公子这是什么话!在我看来,您……您比他……”少女脸上红晕更盛 “你叫什么名字?”亲呢的握住女孩的手,楚泠风问道 “……小鱼……” “小鱼?好可爱的名字!真是人如其名啊!”赞叹着,直直盯着女孩的双眼,“你说,我比那位公子好在哪?” “您……您比他亲切多了!”受到楚泠风的鼓励,少女渐渐兴奋了起来,“刚才上楼的那个人啊,总板着一副脸!姐妹们想亲近他,都被顶了回来!后来才知道,他好象是什么大官,每次来,都是牡丹老板亲自接待!哼!有什么了不起!依我看,公子您人比他帅,性格又比他好!” “哦?是吗?原来是个官,我还以为是皇帝老子呢……对了,和他一起来的那个人,我总觉得有些面熟……好象在哪见过似的!” “真的吗?这小鱼就不知道了,他们两每次都是一起来,一来就上楼上顶里面那件房,也不叫曲,也不留宿,待个把时辰就走,神秘兮兮的……” “呵呵~~当官的逛窑子,当然要小心点喽!”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楚泠风露出了一丝满意的笑容 推说如厕,摆脱了小鱼,楚泠风从另一侧楼梯溜上二楼 “顶里面的房间……”低语着,向走廊尽头走去 无声穿过走廊,尽头处又出现了一处向下的楼梯,楼梯底,是一扇宽大的木门,独特的位置,使得这间房间拥有了极大的隐私性 “哼!搞这么神秘!准有阴谋!”心下嘀咕着,将头靠向木门 “何时动手?” “三天后,春祭。” “上次我说的……” “不行!绝对不能动他!我自己会处理!” 好象吵起来了啊-- 听着里面传出的断续争执,楚泠风心下暗忖 动手?春祭? 隐隐有危险的预感,不自觉向门靠近,想听得更仔细-- “咚!” 脚下一滑,竟撞上了门! 屋内立刻一片寂静 --完了! 楚泠风倒抽一口冷气 “谁?!” chapter 14 隔着一扇木门,两个空间,一样的寂静 快 快转身离开这里! 心中催促着,双腿却不听使唤,楚泠风只有眼睁睁看着即将开启的大门-- “楚公子,原来你在这里!” “吱呀--” 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回头,那巧笑嫣然的黄衫丽人-- “牡丹!” “牡丹!……楚兄,两位怎么站在门口啊?”方应看微眯着眼,若有所思的看着表情迥异的二人 “哦,小侯爷!打扰了!”盈盈一拜,牡丹的微笑看不出一丝破绽,转向楚泠风,“楚公子,我的房间在那头啊!” “哦……真是!原来走错方向了!哈哈,小侯爷,在下没扰到您吧?”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楚泠风恢复了镇定,虽疑惑,却仍顺着牡丹的台阶而下 “呵呵~~楚兄哪里的话!我和朋友小酌,正闲着呢,有什么打不打扰的!到是楚兄,今天怎么那么有兴致,特意来找牡丹姑娘?” “我……听说牡丹姑娘弹的一手好琴,所以想来一饱耳福,谁知这么巧,又遇上了小侯爷!” “哈哈,我和楚兄还真是有缘!” 冤家路窄才对吧?心下暗忖,楚泠风也挤出一个笑容:“不打扰小侯爷了,牡丹,我还是去听你的琴吧!” 牡丹嫣然,再向方应看施礼:“小侯爷,您慢慢玩,牡丹告退了。” 不怀好意的瞟了楚泠风一眼:“牡丹,楚兄可是盛大捕头的贵客,你要好好招待他哦!” 该死! 用眼神剜了方应看好几刀,楚泠风压下怒气,和牡丹走向走廊的另一头,没有注意,身后危险的视线 “牡丹姑娘……” 看着女子掩上房门,楚泠风突然有负罪感,开了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抬头看着第二次见面的英挺男子,牡丹的眼神尽是严肃:“楚公子,到底为何而来?” 怔了怔,楚泠风知道,面对这个冰雪聪明的女子,编谎话不如说实话 “我刚才确实是在偷听方应看说话,姑娘想必也知道,可为什么还要……” 轻扣朱唇,牡丹沉默 是啊,为什么?方应看是得罪不起的人物,明知道方才的说词很经不起推敲,自己为什么还要冒着惹怒他的危险帮助这个几乎陌生的楚泠风? “牡丹只是一介弱女子,开这阁子,也不过是谋得果腹,公子也好,小侯爷也好,都是牡丹惹不起,碰不得的人物,二位若是在我的地头有什么冲撞,恐怕洛梦阁就得塌了。” 深吸一口气,楚泠风直直望着眼前的丽容:“姑娘不必如此自谦!姑娘以一人之力,竟能在京城中站一席之地,以说明姑娘的胆气,智谋!在下虽只与姑娘见过一面,但观言察行,已肯定姑娘是位深明事理之人,所以才据实以告!楚某是怀疑方小侯爷……似有非常之举,才会跟其至此!姑娘事才既帮在下解围,即是还把在下当成朋友,所以楚某希望,姑娘能给在下一点线索!” 似是被楚泠风眼中的诚挚震撼,牡丹好一会儿说不出话,许久,才低下了头,声音竟有些发抖 “公子……牡丹……牡丹不过是个风尘女,没资格做公子的朋友!” “交友交心,与身份何干?即使是风尘中人,也不过是为求生存,楚某是个奸商,不比姑娘好到哪里去呢!”说着说着,就绽出一个耀目的笑容 刹那的眩惑,女子的水眸,被阳光激起阵阵涟漪,直漾进心湖……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两每次一来,就进那间房,门一关,什么人都不得入内……” “这样有多久了?” “……大概半月吧?来了有4,5次,我连他那朋友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过……那人身材很魁梧,像是北边的。” “果然……果然很奇怪……” “哦!对了!有一次!有一次小侯爷走后,那人叫了个姑娘陪他……那姑娘说,帮他洗澡时,看见他臂上有个狼头刺青!” “狼头刺青?!”得到了重要线索,楚泠风眼神一亮,开始拼命回忆-- 书中……好象没有什么江湖组织是用狼为标志啊……有什么人…… 等……等一下! 脑中闪过一丝光芒:好象有哪本书里的哪个人…… “乔峰!!” “啊?瞧什么?”牡丹错谔的看着突然叫出声的男子 “啊……没什么……”不对!乔峰是金庸写的啊!跟无情没关系嘛……虽然是一个时代…… “知道了!” “!”楚泠风的突然跳起,又让牡丹吓了一跳,“公子想到什么了吗?” “我知道了!!是宋朝!都是宋朝!怎么连这都忘了!不是乔,是萧!契丹人!他是契丹人!” “谁……谁姓萧啊?” 用力握住牡丹的柔荑:“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大线索!” “可……可我还不知道……”满面飞红,牡丹突然心跳加速 “那个和方应看一起来的客人,是辽国人!” “哈哈哈~~~好!说的好!” 门口传来的鼓掌声,让屋内的二人楞住。不知什么时候,房门已打开,锦衣贵少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惊讶的男女 “楚兄,你可真是聪明啊!我朋友的身份,让你一语道破!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呢?” “方应看?!你什么时候进来的!”楚泠风情急之下,直呼其名 “呵呵~~我什么时候进来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该听到的,我一字不落,全听到了!”眼神骤然犀利,扫向屋内二人:“二位的配合真是默契啊!可惜,好不容易猜到的答案,现在已毫无价值了!” “为什么!”牡丹忍不住询问 “因为……”方应看原本悦目的容颜突然变得无比阴险,“这个答案,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话音方落,方应看身形急动,转眼以至楚泠风面前,手如疾电,飞快点住了他身上大穴,楚泠风来不及反应,已受制于人 “公子!”牡丹惊吓急呼,却被方应看一把推倒在地 “想他活着,就乖乖听我的吩咐!” 看着方应看得意的笑容,楚泠风从没产生过如此强烈的自我厌恶情绪-- 为什么自己不会武功! chapter 15 已经……两天了…… 楼下那栋小巧的阁子,仍未盼回它的主人 望着窗外空旷的天井,无情异常焦躁 到底去哪了?整整两天不见踪影……是自己做的太过分了吗? 不!迅速在脑中否定这个想法:我没有做错什么!他那晚的确是……为什么!觉得我像女人?!一时兴起?!为什么要……明明都是男人!这样像什么话! 只是打了他一下而已啊……换成谁都会不知所措吧?别说解释了,他连着几天板着面孔,是什么意思?难道……要我这个被动的先问他不成? 越想越乱,不自觉的捏紧了拳头,用力咬住下唇,似乎要滴出血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其实并不觉得讨厌的,甚至,有些沉醉 是从未体验过的 醇美与温柔 仿佛是做了个微醺的旋转之梦 那晚的月光,流水 他的声音,微笑 江南的盛夏 与 京城的暮春 就那样 融在唇际的辗转,舌尖的震颤,双臂的包围,心跳的纠缠 让自己 夜夜无眠 微颤着,抚上嘴角,炽热一如燃着的丝瓣 “无声无息的来了,难道……也想无声无息的走吗?这些西域人……懂不懂礼貌啊……” “公--公子!”气喘嘘嘘的推开无情的房门,金剑的乍至打断了无情的思绪,“我打听到了!” “真的?!他在哪?”急切的,眼中闪着惊喜的光,丝毫不无情的无情 “我在街上,问到有人看见楚公子,说是进了洛梦阁,那里的有个叫小鱼的女孩子,说是和楚公字聊了一会,他向她打听一个客人的事,然后就去了二楼,结果就没下来过!” “客人?什么客人?” “她说是位年轻贵公子,常常和朋友去洛梦阁的……听她的描述,我觉得那人好象是……” “谁!” “方应看!” “!” 果真如此的话……他不是离开,而是遇上麻烦了! 一时心底五味杂陈:知道他没有不告而别,竟微微有写窃喜,可想到他许是出了事,又忍不住慌张…… “金儿,你再跑一趟洛梦阁,直接去见牡丹!”静了静心,果断命令,同时听见院中熟悉的脚步声 “是世叔回来了?” 一向稳若泰山的诸葛太傅,此时脸上的表情只能用两个字形容:忧虑 看到这样的表情,无情吃了一惊:“世叔,出什么事了吗?” “是啊……泠风还没回来?” 眼看着一向冷漠的徒儿,脸上毫不掩饰的焦躁之情,诸葛先生在心底叹了口气--已经陷得太深,再说什么伦常,已是无济于事……当初自己以为泠风和崖余的命定之遇有什么关系,没想到他就是那命定之人……事已至此,只希望这多情却似总无情的爱徒,不会受伤…… “已经打听到点消息,恐怕是出事了……世叔,朝中又有变动?” 几天前,辽国有使节来访,说是相谈两国修好事宜,可随行却带了数百人马,同时,边境处辽兵似有骚动,仿佛有什么阴谋将至…… “现在辽使随行都驻扎在城外,只使节与几名侍从进城,皇上已决定,今晚春祭邀其参加。” 秀眉微皱,无情若有所思:“春祭时百官与皇上均要出宫,与民同乐,辽人不会是想……” “我头疼的就是这个……虽然舒将军今晚也要陪圣上赏烟火,但城门由他的副将江原把守,城外辽兵应是无法闯入……问题在城内!” “城内治安不是一向由我们负责吗?虽然师弟他们不在,但我一个人,应该也可以应付!” “问题是--圣上怕你独自应付不来,要你和另一个人一起负责。” “……谁?” “神通侯--方应看!” *********************************************************************************** 已经……两天了…… 自己被方应看制住穴道,锁在这屋子里,整整两天 除了牡丹定时送饭来,就连上厕所也有人盯着,毫无自由。可令人奇怪的是,姓方的并不打算杀了自己,只有前天晚上,把自己打晕了一个时辰,其余时候就没什么动作了,让人猜不透他的用意 “该不会想拿我威胁崖余吧?”心里默念着,却又觉得讽刺,“我对他……没那么重要啦……根本没威胁的价值……” 怎么……嘴里那么苦呢? 他现在在想什么?我两天没回去,他是不是有些着急?还是……无动于衷? 可我好想他……想得要死……想看他样子,想听他的声音,想抚摩他的长发 我不在,他有没有熬夜工作?是不是睡得不好?夜里口渴,有人帮他倒水吗?忘记盖被子,有人帮他盖上吗?我走的时候,他好象有些感冒……现在怎么样了呢? 崖余……我的哑穴被点上了,可我的心一直在喊你,你听见了吗? 我想告诉你,我那天是认真的,想告诉你,我从最开始就爱上你了,想告诉你,我从没有后悔与你相遇 我想 我想 再一次,深深的吻你…… “怎么了楚兄,发什么呆呢?” 邪气的语调,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冷冷甩了方应看一眼,楚泠风继续闭目养神 “呵呵~~楚兄该不是在想念神侯府里的某人吧?”并不在意对方的冷漠,方应看仍是恶毒的加了一句,并成功看到微皱的眉头。 “可惜啊!楚兄你思念得再热烈,人家也不会知道!”说着,点开他的穴道,转身离去前又回头补充,“对了,今天晚上,我准备约盛兄赏烟火呢!楚兄觉得他会答应吗?哈哈哈~~” 得意的受了一道杀气四溢的目光,方应看走出门,示意门外的女子入内 “楚公子……吃饭了……”轻轻推开门,牡丹怯声低语 凝定的望着几天来明显消瘦的女子,楚泠风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虽然明白,她是为了自己,才帮助方应看…… “牡丹……辛苦你了。” 怔了怔,女子的水眸泛起一层雾气:“不……不辛苦……我……” “我知道,是方应看逼你的,别自责!” 抬起盈了泪的眼眶,哽咽着,却没有勇气开口 --怎么能告诉你,其实 也存了私心……若是据实以告,你一定会鄙视我,讨厌我,从此再不见我了吧?虽然知道,一个风尘女,早失了追求幸福的权力,但至少 让我多陪你一会…… 默默放下餐盘,犹豫着,仍是开口:“今天早上……盛捕头身边的金剑来过,打听公子你的消息,好象挺着急的……” 话音方落,便看见男子俊秀的脸上立时绽出光芒 心,不预警的,又被刺痛 “小侯爷今天不会再点你的穴了……公子你慢慢吃……” 仓皇的 逃离他身边 两天,对自己来说,已经足够了,太贪心,只会害了所爱……如果那是你所希望的,就让我 用仅有的一点力量 帮助你吧 哪怕为此 付出所有 只求,你记得住我…… chapter 16 好不容易等到方应看离开了洛梦阁,牡丹才蹑手蹑脚走进他的房间 颤抖着,推开房门,确定里面的人已经离开,牡丹才长舒了一口气,开始四下寻找 抽屉里,衣柜内,枕头下,床梁上-- 怎么都没有? 细腻的额头开始渗出香汗,再不找到钥匙就来不及了-- 倏的,身后诡异的声音: “牡丹姑娘,你在找这把钥匙吗?” “姐姐!我来借--” 推门看见这一幅场景,让小鱼把后半截话生生咽了回去:牡丹姐的房内,竟然多出两个凶神恶刹似的彪形大汉! “小鱼,有事吗?”入耳的,仍是那副银铃般的嗓音,平静如昔 “我……我来借那对琥珀耳环……”胆颤心惊的说着,“绮姐今晚想戴它去王府唱曲……” “去王府是要穿正式点--我把它放在烟箩房里了,你去跟她讨去,就说是我让借的。没别的事你先出去吧!” “啊?!……哦……” 疑惑着,却还是离开了房间,向二楼另一头走去: 烟箩……不是去年就从了良了吗? ********************************************************************************** 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楚泠风心里不停翻江倒海。今天就是方应看计划“动手”的春祭,可自己却被锁在这间空房间里,如笼中之兽,没法告诉崖余,姓方的和他那个辽国朋友,好象有什么阴谋…… 不知道崖余有没有发觉呢?聪明如他,应该有所查吧?可到底是什么阴谋呢……他上次派金剑来找我,说明他还是很担心我的!那他一定已经不再气我的卤莽了吧?说不定……他也有一点…… 正胡思乱想,房门突然被推开-- “耶?!公子!你怎么会在这!” 惊讶的看着闯进房内的少女,楚泠风好半天才想起她是谁:那双滴溜乱转的大眼睛-- “小鱼?!”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牡丹姐说那种话!” “你怎么进来的?门不是上锁了吗?” “嘿嘿!那种烂锁,怎么难得倒我!”得意的晃动手中的小铁片,“我在门口,听见里面有动静,就干脆撬了它进来看看!对了,公子,我帮你逃走好了!” 好笑的看着少女兴奋的眼神,楚泠风指指楼下:“看到下面那桌坐着的那伙人没有?是看着我的。” “那怎么办啊……”兴奋顿时变成愁眉苦脸 大脑飞速思索着,楚泠风口中喃喃:“也不是没有办法……”不管了!姑且一试吧! “小鱼,你们厨房里有没有梨子?” “真热!什么鬼天!还没三伏就热成这样!” “我们也真他妈倒霉!人家今天都跑去看烟花了,就咱们还得呆在这儿看着楼上那浑小子!” “就是!不给叫姑娘就算了,连水也不给我们喝一口!这打手是不好当啊!” 几个人正埋怨着,眼前突然俱是一亮:一个青衣青裙的小姑娘,正笑意盈盈的望着他们,青春洋溢的脸庞,宛如鲜艳的樱桃,但最吸引他们的不是少女,而是她手上端着的东西-- 一大盘水灵灵的鸭梨! “几位爷辛苦了!这是我们老板让我送来的!洗也洗过了,切也切好了,刚才还拿冰镇了一会,几位爷慢用!” “来得真及时!” 狂喜的扑向梨子,大口吞咽,吞着吞着,突然觉得不对劲-- “噗!” “你这梨子怎么那么咸啊!” “不会啊!怎么会咸?爷在多吃几口试试?” “……不咸了。” “!!还是咸的!” “哦!”少女恍然而笑,“有一个梨子,切的时候撞到了盐罐!你们先吃,我给你们倒点水来解咸!” 看着大汉们灌下温热的茶水,少女露出狡猾的笑容…… *********************************************************************************** “没人了!公子这边!”确定看守都不在了,小鱼领着楚泠风穿过热闹的大厅,送出门外 终于自由了! 看着楼外熙攘的大街,楚泠风只觉得连空气都甜了几分 “小鱼,你快回去吧!那些人等会缓过劲来问你,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吃了梨子又喝开水,也够他们泻一会的了…… “我能应付!我去找牡丹姐了,公子,你自己小心!”少女甜甜的笑着,目送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暮色里,人群中,口中是不舍的低喃: “公子,要保重啊……” 快!要快点去崖余那!告诉他,方应看今天会有行动! 望着越来越暗的天空,楚泠风心急如焚--马上,春祭就要开始了! 平时热闹的街道,今天更添几分喜色,沿途高悬的各式彩灯,标示着这个日子的特别 匆匆向前赶,楚泠风心中却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 如果,能像普通的情侣一样,和崖余一起赏灯,放烟火,该多好…… 心头泛起的,不知是苦涩,还是甜蜜…… “!” 不停前赶的脚步突然定住,楚泠风缓缓转身,看向街边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坐着两个衣衫褴褛的乞丐 楚泠风以前见过这两个乞丐,或者应该说,这两个人就像这条大街的附属品,永远蜷缩在那个角落,大家都说,这是两个疯子 他们刚才就在进行一段疯疯颠颠的对话 “今天天上好多星星啊!” “是啊,一闪一闪,亮晶晶。” “那颗蓝星星和那颗红星星,离天狼星很近啊!” “是啊,大概再过一个时辰,就能碰上了吧?” 你瞧,这不是疯话是什么? 星星哪有蓝的和红的?这里怎么看的到天狼星? 于是路人就算听到他们的对话,也只是一哂而过,除了楚泠风 楚泠风不但不觉得这段话好笑,听过之后,反而浑身打了个冷颤 因为他知道,江湖中,有个很可怕的杀手组织,就叫“天上星,亮晶晶” 他也知道,天狼星,有时候是可以看成辽国的代指的 假装买灯笼,听到了这一段对话,楚泠风心乱如麻:杀手和辽国?一个时辰后?到底指什么…… “让开让开!” 正思索着,旁边经过几个契丹打扮的男子,大摇大摆前进,把楚泠风撞到了卖灯老者身上 “老人家,没事吧?”急忙扶稳老人,楚泠风心下大骇:怎么有那么多契丹人进城? “唉!习惯了!自从那个什么辽国使节进了京,这帮人天天横冲直撞!把我们大宋当什么了!唉……” “辽使?” “对啊!年轻人你不知道吗?听说今天他和皇上要一起赏灯呢!哼!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一个人来不够,竟然带了上千人过来,想吃穷我们啊!我看根本就是成心蹭饭吃的,好在听说今天晚上有我们无情大捕头和方小侯爷两个人看着,否则还真怕这些辽人闹事……年轻人,你到底要买哪个灯啊?看这个怎么样?” 随便抓过盏灯,丢下钱立刻离开 杀手……辽使……赏灯……难道杀手要趁辽使赏灯时刺杀他?! 可那个和方应看一起的辽人又是谁?难道就是…… 但如果是那样,为什么要刺杀他呢? “刺杀辽使……城外有兵马……方应看管理城内治安……天啊!该不会!” 一个答案浮现在脑海,楚泠风不由大惊失色: 如果真是这个阴谋……别说是诸葛先生和崖余了,连大宋都有危险! 一定!一定要尽快告诉崖余! 想着,又一次加快了脚步…… *********************************************************************************** 赵佶今天心情很不好 春祭 是个很热闹的日子,而他 一向喜欢热闹,尤其是今天,他还可以坐在百姓的中间--其实他觉得自己是个挺喜欢与民同乐的好皇帝 本来今天他应该很快乐的,可-- 无奈的看着阶下排成两排的老头子:这么热闹的日子,为什么身边不是美女,而是这帮糟老头?! “皇上,辽国使节萧大人到了!” 说话的也是一个老头子,而且是很老很老--他叫米苍穹,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人 “传!”还好,这个辽使不是老头子…… “陛下!感谢陛下邀请我参加大宋的节日!”辽使的声音,元气充沛,让人神清气爽 “萧使节,今天就在朕身边观灯如何?”总比看那些老不死的好 “谢陛下!”说着,走到徽宗身侧 于是,满朝文武和皇帝就向宫外的观灯楼走去 “陛下!”趁着无人注意,辽使突然凑近徽宗,“大辽王为了表示修好之心,特意选了十位辽国佳丽,现正在城外!” “哦?”徽宗眼睛一亮,“辽王好心,我岂能不领?……这样吧,传我口谕,让她们过一会儿到观灯楼后园……”可别给那些老顽固看到了,否则又要奏一本…… “呵呵~~臣明白!”辽使的笑,别有深意 于是,赵佶的心情突然变好了 城门守将江原今天心情也很不好 春祭 对他这样的军人来说,实在没什么意义,他并不在乎无法和常人一样看热闹,问题在于他的顶头上司舒无戏今天不在,一切突然变得很麻烦。 站在城墙上,看了看城外不远处的辽兵营-- 最近几天,他们好象特别老实,总觉得有什么问题!听说今天辽使要和皇上一起赏灯,该不会有什么阴谋吧?万一辽使出了什么岔子,这上千兵马发起疯来……他小小一个副将可担待不起! 但是……辽使会出什么问题?城里今天可是有四大名捕和神通侯守着! 无情的本事他是见过的,有他在,天大的场子也罩的住吧!何况多了个武功一流的方应看! 自己应该是多心了……还是找兄弟们喝酒去吧! 于是,江原的心情突然也变好了 京畿总捕头程平今天同样心情不好 春祭 本该是一家人携手同游的日子,可自己偏要在这个时候守在开封府衙内听候四大名捕的调遣,外头一有人闹事,他就得带着手下冲出去 老天保佑千万别有什么乱子,那些牛鬼蛇神千万别到处惹祸……他可没有无情的暗器轻功,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可在傍晚时分,还真发生了一件怪事:宫里的一个小太监送来一道圣旨,说是六扇门今天晚上原地待命,没有无情的调遣,发生天大的事也不能轻举妄动。 这本来是一道好消息,表示他不用提心吊胆了,可程平心里却涌上一个怪念头: 万一无情被拖住了来不及下指示,城里发生事的时候捕头们岂不是只有干瞪眼?到时难道要调禁军来平乱子? 可他马上就打消了这个疯狂的想法--禁军调走了,皇上怎么办?自己还真是瞎操心! 他决定回家一趟,反正真有事发生了,也赶的及过来 于是,程平的心情同样突然变好了 ************************************************************************************** 可能,心情最不好的人就是无情了 “盛兄!快来看!” 方应看像孩子似的叫着,竟拉起无情的手,将他连人带椅拖到楼边 触电般缩回手,无情不自觉的皱了皱颀丽的修眉:“方兄,我们还是看看城里有什么异动吧?” 轻扯了扯嘴角,方应看露出一个秀气的笑:“盛兄也太兢业了!难得这里看得那么清楚,不好好欣赏一下太可惜了!再说,城里到处都是六扇门中的兄弟,你还怕出了乱子我们不知道?” 还说!还没来得及跟程平部署呢,就被你拉出来了!也不知道他自己行不行…… 暗暗担心着,无情缓缓倚上三合楼精致的栏杆,抬头望向姹紫嫣红的天空 “!真美!” 只一瞥,便魂为之夺 烟花,一朵朵清鸣着,在墨色的天顶怒放,每一朵都是一场惊艳 呼啸 如流星冲破夜色 绽开 如绝世舞姬飞散的裙裾 泯灭 如昙花刹那销魂后的哀婉 坠落 如虹彩揉碎般的零淋 一念生 一念灭 一弹指已是云卷云舒 烟花 是一霎心动 一霎心痛 一霎失神 一霎眩晕 一霎总似无情的多情 ……真美…… 望着他,便魂为之夺 无情在看烟花 方应看在看无情 看他融了满天繁星的双眸,又溶了漫天璀璨 看他比月光清幽的肌肤,又映了如霞云箩 看他共夜幕一色的长发,又笼了晶亮朱紫 看他白衣临风 看他纤指凭栏 看他流波飞舞 看他朱唇轻启 悠幽犹忧 软红十丈 也抵不过这一声叹息 低喃似呓 “烟花……为什么这么短呢……” 明知道那句话不是对自己说的,明知道他回首的眼神飘向的不是自己 却怎么也不忍 见那一脸落寞 “如果你喜欢,我每天都放给你看好不好?” 惊异--是的,预期中的惊异。铁了心,全数倾吐 “只要是你喜欢的,我一定全都给你!” 轻向后退了一步,发现自己竟然在颤抖,“和我在一起好不好?我每天都放烟花给你看!你喜欢弹琴,我陪你;你喜欢下棋,我也陪你;你喜欢看书,我可以念给你听;不要管什么苍生天下了,什么都不要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好不好?我永远都陪着你,永远都护着你,绝对绝对不会让你不开心,绝对绝对不会让你再伤情;我可以把一生都给你--不,下辈子,下下辈子也给你!你要吗?你要吗?” --眼前的男子,正倚着柱子发抖 体会到这一点的无情,看着几乎哭出来的方应看,突然觉得悲哀 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却是你…… “小……侯爷……” 三个字 击碎了所有的承诺和祈望 恍如被抽去了魂魄,怔楞着 走下楼去 离开他 离开他 再不离开 会伤了自己 也伤了他 让自己清醒过来的,是不知什么人在耳边告知的一句话 “辽使在烟花里放了暗器,必杀无情!” 必杀无情必杀无情必杀…… “什么!!!!!!!!!!” ************************************************************************************** 那朵烟花是最大最美的 所以也是最毒的 它突然在面前绽开,于是有上千颗小银星向自己冲来,带着血色的杀气 急忙的 将暗器撒出 却怎么也打不完 那些银星,似带着上穷碧落下黄泉的死心,认准了自己 不能……再在楼上了!只有躲! 匆匆向下扫了一眼--楼下观烟火的群众已乱成一团,人流四处奔走,全无落脚之地! 怎么办?怎么办! 在楼上硬撑,已是几乎撑不住了,跳下楼,就一定会踩到百姓! 怎么办?怎么办! “崖余!快跳!” 那声音 像是从千年之后传来 竟带着 宿命的风声 回首-- 人群中 唯一的唯一 似亘古不变的 守在红尘 守在身后 “泠风--!” 没有半点犹豫 不须丝毫迟疑 哪怕沧海桑田也纵身而越-- 是注定要停止徘徊的云,如今向风的怀抱 飘 然 而 落 - - chapter 17 看那朵魂牵梦萦的云,自姹紫嫣红的天幕,御风而落 微笑着 张开双臂-- 是只属于你的胸膛 等待天际轻云的归来 哪怕立尽千年风霜 也只想 拥 你 入 怀 就这样 温柔契合 天空还来不及刻下翅膀的痕迹,云已停留在风的怀中 微笑着,亦正亦邪 “怎么样?接得准吧?” 微笑着,半嗔半喜 “接不准就要了你的命!” 眉宇间,浮光略影 突的想起了什么,楚泠风急忙开口:“崖余,有人要刺杀辽使,方应看他--” “噗!” “--泠风!!!!” 天堂与地狱,原本就只有一线之隔 当方应看挤开混乱的人潮,回到三合楼下时,只看到无情怔愣的跪在地上 怀中,是背后中了暗器的楚泠风,一动不动 无情的白衣染血,如雪地上 怒放的红梅 震谔着,半晌,呐呐开口 “盛……盛兄……你没--” “滚。” 头也不抬,声冷如刀,见血封喉-- 冻结了锦衣王侯的心 *********************************************************************************** 宋徽宗政和4年的春祭,后来成为其在位期间最热闹的一次 那天晚上,京城多处发生异动,场面一片混乱,但不知为何,京畿捕头竟一动不动,以至负责治安的神通侯方应看调来禁军镇平 有人说,总捕头程平之所以一直没出现,是因为他接到了一份假圣旨,而最后皇上为了遮丑,只处死了送圣旨的小太监 有人说,当天晚上,城外辽兵蠢蠢欲动,守将江原几乎以为他们想破城而入,最后却奇异的平静了下来 又有人说,禁军被调,皇上身边空虚,以至让刺客闯入,意图刺杀帝王身边的辽使,幸亏四大名捕之首无情及时赶到,刺客当场自尽 还有人说,其实这是辽人的阴谋,想派人绑架辽使,以借机入侵大宋…… 但不论猜得多有声有色,这些怪事,最后也只是和其他怪事一样,被庙堂客们故意遗忘了 最让人可惜的,反而是当天名满京城的青楼--洛梦阁失火,不少美人就此香消玉陨,其中甚至包括阁主牡丹 *********************************************************************************** “公子……这儿我看着就行了,您快去休息吧……”看着无情眼中的血丝,金剑鼻子一酸,几乎哭出声来 茫然的抬头,仿佛很费力才认出了自己眼前的少年,无情扯出一丝恍惚的笑: “没关系,我不累……再等一会儿就行了,泠风马上就醒了!” 再也无法控制的泪水,瞬时决堤:“公子!你……你别这样……楚大哥他……他已经昏了5天了……他……” “他马上就会醒!”坚定的,近似顽固,“暗器上的毒已经逼出来了,他没事的!” 低下头,望着那张苍白却仍俊美的容颜,无情的脸上,是19年未有的温暖柔软:“他只是太累了,想多睡会儿……你这家伙,是趁机偷懒吗?有大笔帐等你算呢,帐房先生!” 不忍看到,原本冷漠无情的公子,现在如此无助,金剑哽咽着奔出房间,只留静静相守的两个人,摇曳昏黄的一点光 轻轻的,叹息着 颤抖着 触碰他黑色的发际 “你说过的,你答应过要带我去看江南……不许你反悔!”蓦的,心头涟漪泛上眼底,“快别睡了啊!快起来!我要你起来!听见没有?你想耍赖吗?起来带我走啊!起来!--起来啊……” 死死的,抓住他的肩,捶打他的胸膛,拽摇他的手臂 那晚 就是这双牢靠的肩膀,撑住了自己的悲伤 那晚 就是这副宽阔的胸膛,覆盖了自己的哽咽 那晚 就是这对坚实的手臂,拥起了自己的脆弱 我的发还记得你手的温柔,我的唇还记得你吻的热度,我的身躯还记得你拥抱的力量 你还欠我一个承诺,一个解释,一个…… --永远 想着想着,有什么 热热的 滴在冰冷的手背上 “喂,我可是无情啊!你让无情哭了!这可不是能轻易就算了的事……别人看到了,四大名捕的面子往哪搁啊……干脆把你打成蜂窝,杀人灭口……” “混……混蛋……怎么停不下来……19年的眼泪都没这么多……像个白痴一样……” 18. 静静的,泛着波光,是月华的河流 没有世界,没有声音,没有自己 只看到,一钩上弦,一条河,一个你 仍是白衣胜雪,仍是星眸若梦,独坐春江岸,垂下的眼帘,在凝视什么? 张开口,想呼唤你,为什么发不出声音? 微侧了脸庞,回身而望--看见我了吗?我正站在这里啊! 再次启唇,狂乱的喊着你的名字,即使你听不见,也要不断重复,像许着誓言 别……别那样对我微笑……仿佛我炽热的爱和痛苦,都与你毫无关系! 别笑!别嘲笑我!别对我满不在乎…… 伸出手,想抓住他几欲随风的衣袖,却为何怎么也触碰不着? 那条河流,为什么横在你我之间--横成了千年的鸿沟,隔开了真实与虚幻 在你不知道的时代,我已为你辗转反侧 在你不知道的空间,我已为你魂牵梦萦 我越过了古今的距离,越过了真假的边境,抛弃自己的现实,来虚构的故事中找你,只为了,让你知道,有一颗为你跳跃的心,一直存在着,从最初,到最后 但为什么,我现在却无法淌过一条河流! 难道,终究只能如此? 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 刹那,眼前一片黑暗 !! --崖余! 惊惶四顾,却只看到自己的影子 有声音,在空气中震响 --你的愿望…… --想……见他…… --可以让你得到全世界 --只想……见他…… --身份暴露时,魔法会解除…… --能见到他,此生无憾…… --你的谎话,帮你实现了一个愿望,你的慌话,也会让你失去一切……你记住,这是代价 声音,消失在黑暗中 那是 谁? 是预言?是诅咒?还是……宿命…… 滴 滴 滴 是雨吗?淋漓上我的脸颊 为什么是咸的?如纠缠的雾般,令人悲伤…… 是谁在哭吗? 谁 在为谁 哭泣 “别……哭……崖……崖余……天空……下雨了……” “……” “!!” “快……快来人!!世叔!!泠风醒了!!泠风醒了!!” *********************************************************************************** 把了把脉相,诸葛先生长舒了一口气,看着床上面色苍白的青年微笑:“没事了,多休息几天,就又能跑能跳了!” 此话一出,一屋子的人都轻松了下来,四剑童更是欢呼着一跃而起。 “太好了!楚大哥你命真大!” “对啊对啊!唐门的毒都毒不死,哈哈哈~~~” “幸亏楚大哥没事了,否则--”金剑边说边望着床侧喜形于色的无情,“恐怕就要多添一条人命了!” “……金儿!你胡说什么呢!什么死不死的!没规矩!”无情脸上微热,立刻装出一副恶狠狠的语气训斥,惹来四剑童暧昧的笑容 “好了,泠风才刚醒,还要休息,你们四个别大吵大闹的。崖余,你照看了几天,去休息会儿吧!” “世叔,我不累,我--”无情正欲推辞,却被楚泠风拽住了衣袖 心疼的看着那为自己熬红的眼眶,楚泠风的声音里,是毫不掩饰的温柔:“去休息吧,别让大家再担心了。” 心头暖流荡漾,轻轻的,点了点头 三天后,当楚泠风完全康复,无情才告诉他洛梦阁被毁的消息。于是,黄昏时分,二人已站在倒塌的废墟前 昔日的雕梁画栋,已成今日的断壁残垣 斜阳如血,只映得景物凄凉 “洛阳一梦牡丹开……这梦,竟醒得这么快……”喃喃着,恍惚中,仿佛又见那黄衫丽影,巧笑嫣然,自楼梯施施而下;仿佛又见那眼睛亮亮的少女,脆着嗓子,一声:“公子,保重!” 不知该如何安慰,无情只有默默的,抓紧那只手,目光所及,突见异像,不由惊讶开口: “泠风!你看那边!” 顺着无情手指,只见赭黑色的焦土边,有淡紫色的小花,开了一片,衬着落霞,于微风中摇曳 幽幽的,似说着前尘往事 “那叫--开谢花。” “开谢花?” “日出开,日落谢,不见黑夜。” 淡紫的花,被残阳吻得异常妩媚,竟是因为,正迎接生命终了的舞曲 一念花开 一念花谢 一弹指即一轮回 没有枯萎的挣扎,只在最美时灰飞烟灭 红颜自古如名将,不许人间见白头 不自觉的,相握的双手,竟泛微寒 *********************************************************************************** 从洛梦阁回来,二人一路无语,直到又见到那条河 楚泠风微吐一口气,开口打破沉默:“崖余,我一直想问你,这条河到底叫什么名字啊?” “汴河。” “什么?!就叫汴河?”楚泠风的语调抬高,满是失望 “是啊!汴京的河,当然就叫汴河喽!”惊讶的看着他,无情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失望的 “太……太直白了点吧!我还以为会是很有诗意的名字!唉……” 看着楚泠风夸张的表情,无情忍俊不禁:“我看你是睡太久,睡糊涂了!还诗意呢!” 大剌剌一笑,很高兴的看到,方才低沉的气氛一扫而空 “啊!对了!”突然想起什么,楚泠风从衣服里层摸出一样东西,递到无情眼前,“送给你的!” “这……这是什么?”一张纸……加两道木框? “哈哈……是灯笼啦……不,确切的说,是灯笼的一部分!” 无情只觉得下巴都快掉下来了:“灯笼……怎么会变成这样!其他部分呢?” “春祭那天去找你时买的,其他部分被人挤啊挤的就不知挤哪去了!”看着无情惊讶过度的表情,楚泠风突然有点不好意思,“反正……算是我一份心意……你拿着就对了!” 天哪……以前送人钻石跑车都没事,怎么今天送个灯笼片就紧张成这样! 好笑的看了眼紧张的楚泠风,无情发现灯笼纸上的文字 绸缪束刍,三星在隅, 今夕何夕,见此邂逅? 子兮!子兮! 如此邂逅何? “…………” “怎么样?喜欢吗?” “……你是笨蛋啊!!!” 楚泠风吓了一跳--没……没必要这么生气吧? “你知不知道这诗是写什么的啊!”无情现在只想杀了眼前的傻瓜,再找个地缝钻下去 “难道……不是……情诗吗?” “笨蛋!!是……是夫妻!”无情的脸,已经快被蒸熟了 “哦~~~”楚泠风恍然大悟,笑得嘴都合不拢了,“你的意思是,是新郎送给新娘的?” 哈哈!!没想到自己这么天才,随便拎的一个灯笼,都那么…… “不错啊!我觉得送你很合适!” “你--!我们都是男的!” “你的意思是说,除了性别,这首诗还是很合适的?” “!”恼于自己的一时不慎,无情狠狠瞪了眼旁边一脸贼笑的男子 “是男是女,你在乎吗?”将怒视理解为秋波,楚泠风笑得愈发灿烂 “…………” 被他的问题问得怔住,无情愣愣的看着那张让自己迷失的笑魇,许久,才用轻的不能在轻的语气,低声耳语: “子欲--如此邂逅何?” 无声微笑,楚泠风决定用行动代替回答,俯下身,吻上樱红的双唇-- 19. 爱 让人忘记时间,忘记现实,忘记自我 如果不是突然倾泻的大雨,四片唇瓣可能会一直纠缠到东方欲晓 “SHIT!”被豆大的雨点敲醒,楚泠风脱口而出 “你说什么?”无情好奇的睁大了眼睛 “没……没什么……怎么突然下那么大雨!快回去吧!” 推着无情的轮车跑了几步,楚泠风猛的停了下来 “这样太慢了,不如--” 于是,下一秒,无情还来不及惊呼,就只觉一阵天旋地转,被横腰扛起 “你!你干什么!放我下来!!” “我推你走太慢,这样快一点。”说罢,一手扶住肩上人儿的纤腰,一手牵着轮车,在雨中狂奔起来 也不知是生理还是心理作用,无情只觉得全身的血都涌上了脑袋 “楚泠风!!不想死就放我下来!!” “不想得肺病就老实点,别乱动!!” 一路笑闹的二人,到了神侯府门前,却同时摒住了呼吸 轻声穿过寂静无人的院堂,蹑手蹑脚上了小楼,直到点亮一支红烛,才长舒了一口气 “奇怪……怎么好象做贼似的,其实又没--” 到嘴边的话,在看到灯下的倩影时,竟硬生生咽了回去 被雨水沾湿的发,低垂在额前,在烛光映照下,闪着墨青的色泽。一滴雨滴,顺着发稍流下,流过纤长的黛眉,半闭的眼睑,秀美的鼻尖,殷红的唇线,尖俏的下颌,直流过如玉似瓷的颈,流进微敞的衣领 “崖……崖余……你外套湿了,不换掉……会着凉……” “哦。”凝定的回答,春葱般的手指灵巧的解开外襟 楚泠风只觉喉头一阵发紧,痴迷般看着那双完美无暇的玉手,被火焰镀上一层粉色,看着他用轻盈优雅的姿态,将长袍抛上身后的床沿 崖余,你知不知道,你每一个动作都是不可抗拒的诱惑?你知不知道,现在的你就像妩媚的曼陀罗? “这里好……好热!我去倒点水!” 方欲起身逃离,那双纤手触及手背 “你坐,我来。” 轻巧的提起玉壶,让琥珀色的透明液体无声的坠入杯中。托起杯底,优雅悠然,奉至眼前 “请。” 一抬眼,便对上那双清冷秋眸,却为何,觉得那里的星光,今夜竟有一丝迷离? 崖余,这茶,我为何越饮越渴?渴得……想向你的眸角唇际,索清凉解药 烛光摇曳,容颜 随光影时明时暗,看不清神色 “这灯晃得好厉害……” 为了摆脱令人窒息的沉默,口不择言的慌乱出声,却在下一秒后悔莫及 那双眼,轻瞄了下自己尴尬的笑容,便又垂下。那双手,缓缓抬起,取下发上的簪子,霎时,青丝如瀑,满堂生辉 三指轻执碧簪,如拈鲜花;撩拨烛心细蕊,如柳丝拂水 崖余,请……别再折磨我了,你手指轻拢慢捻抹复挑,在在是撩我心弦,我不是君子,我早已方寸大乱,这弦,一触即断…… “噗!” 一瞬间,丧失了屋里唯一的照明 满室漆黑,不见月色。窗外淋漓的大雨,只衬得窗内极至寂静 只看得到,他愈见明亮的星眸;只听得到,彼此混浊急促的呼吸 “我不小心,把灯芯挑断了。”冷冷清清的声音响起,仍是波澜不惊 “没关系,不需要灯了。”轻轻的,握起他微寒柔荑 再多烛火,也是多余,你的眼睛,已是我一生的灯塔 **********************************************************************************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清晨醒来,看见阳光和他柔美的睡颜 怕惊扰了怀中的美梦,所以只淡淡吻过他的眼角眉梢,却还是落进那两潭秋水 “醒了?”很废话的问题 “--”很温柔的颔首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脸上,秀美的眉微微皱起,平添一份朦胧丽色 “我从来没这么晚起过。”轻声喃喃,却是从未有过的娇柔,甚至带着笑意 “你可以再多睡一会儿。”怜爱的帮他遮去刺目阳光,再在他唇上映上一吻 “不行!”只一刻,又恢复了清晰冷澈的声音,便欲起身 “!”一股巨痛,又将他拽了下来 “噗……啊!对……对不起对不起!” “你还笑!罪魁祸首!”恼怒的瞪了一眼身边贼笑的人影,无情只觉有脸红的冲动 “我不笑了,不笑了!可话说回来--也不能全怪我啊,好象是你主动勾引我的嘛!” “……楚大侠,你想知道暴雨梨花钉是什么味道吗?”冷冷的声音,可惜对楚泠风来说,已经完全没有了威慑力 “啊~~~好怕哦~~~”故做恐慌的怪叫,“还好我对梨花不敢兴趣,不过--”暧昧的凑近那张结了冰的俏颜,“你是什么味道,我可是很清楚--” “找死!!”恼羞成怒的,将枕头扔上那张不知羞的脸 “啊!好大的暗器!救命啊~~” “别叫那么大声!!”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两个人的笑语,可以亮得过阳光 20. 瓷制的杯盖,与线条流畅的杯沿轻擦,发出清脆的扣响,在鸦雀无声的大厅中,显得格外清晰 缓缓放下茶盏,诸葛先生面无表情的抬起头来 “崖余,泠风,有什么话就说吧。” 无情身子微微一震,却仍没有抬头,只是似乎更用力的握住轮车的扶手,纤细的指尖已然泛白 一旁,楚泠风早没了平日洒脱自如的微笑,瞟了瞟诸葛的脸色,终于整容,肃然开口 “先生,泠风希望您能理解,我对崖余一片真诚,可鉴天地,我相信崖余对我也同样如此!我们是经过许多事,彷徨过,逃避过,伤害过,才发现彼此的心意,决非一时冲动,更无逢场做戏的念头!我们所做的决定,全都经过深思熟虑,我相信它经得起一切考验!” “泠风,我知道你们曾经受过很多心上的折磨,而将来--” “我知道,将来我们会面对更多的压力和坎坷,可我们都不会退缩!虽然同性间的感情自古便被视为禁忌,但我相信,只要我和崖余对彼此的心不变,外来的风雨就不能把我们打散!我不在乎别人怎么想,我也不会让任何人以此伤害崖余!重要的是我们无愧于心,无愧于天地,那些凡俗论调又能奈我何?!” “泠风,你听我说,其实我--” “先生,泠风知道您是位明理豁达之人,您一定不会被那些无聊的道德传统所困!崖余他把您视如生父,我更是尊敬您佩服您,我们不想有什么欺瞒您,更希望能得到您的祝福!虽然我和崖余相处的时日并不太久,但我早在第一眼见他,就认定了他是我一生的追求,我过去有过感情,可全都短暂而终,我甚至以为,自己不会真爱上什么人,但这次不同,我知道,崖余是我所有情感的归宿,是我一直在寻找,在期盼的灵魂!这与性别无关,不论崖余是什么样子,我都会爱他!我会穷尽一生--不,哪怕是三生三世,去照顾他,保护他,疼惜他,我一定会让他幸福,让他相信,他没有动错情,没有给错心! 先生,请您相信,我爱崖余,崖余也爱我,我的生命有限,无法预言永恒,但我会每时每刻用心确认我们彼此的感情,我也衷心希望,您能支持我们这份真心!” 不知何时,无情已抬起了头,白皙的脸上泛着激动的红潮,望向身旁昂然玉立的爱人: 凛然的语调,闪亮的双眸,风发的意气 --吾爱,若我曾如古琴幽咽,你就是豪迈的筑歌,若我曾如冰川孤寒,你就是灼烈的骄阳,若我曾如深潭无波,你就是滔天的巨浪 若我,是那片漂泊不定的云,吾爱,你就是环绕四周的风,影响我的形状,影响我的航道,影响我变幻莫测的命运 手,轻颤着,向他伸去,悄悄的,想碰触那宽大的手掌…… 谁知,还未及时,那大手已如明了一切,飞快的抓住了自己 温暖,自手心传来,在心底荡开,漾出一抹微笑,是不必互相凝视,也彼此了解的默契 --就这么紧握着,吾爱,紧握着,永不分开 知道吗?其实,我也早已在心头确认了千百遍:你,一定,肯定,就是那让我等了千年,等了几世的 三生石上 旧故人 “咳……” 诸葛先生有些尴尬的清了清嗓子,这空气中醇厚的浓情,连自己这个糟老头子都快溺死了…… “泠风,你也太激动了,不是让你听我把话说完吗? 其实我是想说,我知道你们彼此经历过心的折磨,而未来也会遇到很多挫折非议,但我希望你们知道,不管天下人怎么说,还有我在支持你们。我相信你们的决定,也祝福你们永不会为此后悔。” 一瞬间,两张年轻的脸,四只明亮的眼睛,都散发出喜悦的光彩 过大的幸福,使二人忘了言语,只知道傻笑着,望着彼此 “先生,谢谢您!” “世叔……” “好了好了,要谢的是缘份,不是我。” 深深行了个大礼,楚泠风牵过无情 四目相对,一时间,万种风情传遍 眼角眉间 “啊!对了!”一个声音很不适时的插入 “泠风你以后别再叫我先生先生的了,跟崖余他们一样,叫我世叔吧。” 愕然,随即是,掩不住的笑意 “是!世叔!” 门外,斜阳如画,鸟语莺飞 ******************************************************* M:呃……怎么说呢……大家有没有觉得像女婿见丈人?其实那就是偶的目的啦……可是M真的很不会写山盟海誓,所以只好把那些“经典”对白搬来撑一下……结果自己都觉得好土……反正大家明白意思就行了,哈哈~~(汗;;) 21. 无情在溪畔抚琴 楚泠风在他身后聆听 淡金色的斜晖在雪样的肌肤和衣襟上散开,就有了一种脉脉的风情 其实他不知道那是首什么曲子 他能听懂的,是流水的潺潺和弹琴人的妩媚,于这残阳渐褪,依稀见月的京城暮色 那琴有名“相见” 想二人相见之地,不正在这林畔溪边? 既见君子 云胡不喜-- 心念微动,便笑着将一双手拢上细瘦柳腰 纤手震颤 云淡风清的天籁也低吟着乱了方寸 身后那双笑眼几乎眯成了缝 “拿开!” “又不是抓你的手,不防碍你弹琴吧?”说着,还不安分的轻轻移动 “--!”白玉似的瓷颈已然泛红 “弹不了,就别弹了……” 边说,边捧过那张半羞半嗔的脸-- “你们四个,都给我出来!” 平地一身冷喝,连楚泠风都被吓了一跳,待回过神,上一刻还微红的俊颜,竟已挂回平日带霜的模样 一阵嬉笑,四个眉清目秀的小童自竹林中蹦跳了出来,边推搡着,边偷瞄自家公子的脸色 “公子,我们也是刚到这儿,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没看见!”年龄最长的金剑急忙摆手辩解 不辩还好,越说越乱,无情当下更是认定了,方才的旖旎情状,都被这几个小鬼偷窥了去,立时狠狠瞪了楚泠风一眼 --冤枉! 被无情一记眼刀射中,楚泠风欲哭无泪:想必自己刚才那些香艳情思,这两天是成不了真了……恼羞成怒,便卯足了劲,狠狠向金剑等四人瞪了回去 于是乎,这六人在河边如此眉来眼去了半天,连最后一点残晖也被逼退了…… “不知道世叔今天那道本奏得如何……”望向转黑的天幕,无情喃喃着 “这一折奏方应看勾结辽国谋乱,皇上若取信了,少不得要你上殿亲口对峙,你--” 凝视着那双星眸,轻轻握了下他的手 “放心!” 星眸一亮,唇边绽出一丝笑意来 --你让我放心,心,就真的放下了 相信你 相信你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 “恩哼哼!” 一旁,四个不安分的小鬼同时犯起了咳嗽 --得到的,当然是两双又冷又狠的眼刀 *********************************************************************************** 同样的夜色,却有迥异的心情 本该美景若画的花园,月色下,竟微透着肃然杀气 亭中石台上,亮着一点烛光 锦衣华服的公子,就借着这一点光,反复研读着手中的薄纸。俊俏的脸庞,此时却显得狰狞可怖 猩红的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抬起头,将薄纸一点一点,仔仔细细折好,压平,仿佛那不是一张纸,而是这世上最精美的绸缎 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摩着纸背,如抚摩情人的纤手,而眼中的光芒,却似正面对三代的世仇 那蜡烛,哆嗦了一下,就“噗嗤”一声抖出泪来 *********************************************************************************** 这一天夜里,有一道消息传到了京城两座侯府 --宣神通侯方应看,御封天下名捕无情,西域客商楚泠风:明日御书房见驾 ********************************************* 望着御案前下跪的二人,赵佶的心情只能用复杂来形容 一身青袍的俊美青年,自称是西域商贾,经营钱庄,可周身非但没有铜臭气,举手投足竟隐有大风范,连自己这九五至尊也几欲称之为帝王之气,看这样一个人跪在面前,真是浑身不自在 旁边跪着的另一个人,也让自己不自在:方应看的义父方歌吟,不但是自己的救命恩人,更是一等一的侠之大者,而今天,这位大侠的义子,自己极为器重的神通侯,竟可能勾结辽人,意图谋反! 再看看周围这几人:米苍穹,蔡京,诸葛,无情,无一不是朕的心腹,可又有谁知道他们心里的念头?谁知道他们会不会也在算计着要把自己从宝座上拉下去? 赵佶越想越乱,连楚泠风精确详尽的陈述也听不进耳,只觉混混沌沌,冷汗四溢,几乎把持不住-- “万岁?” 一旁米苍穹瞅见徽宗异状,低声轻唤,这才惊醒了噩梦中的天子 “啊!?楚--说完了?起来吧……方应看,你可知罪!” 一直俯首沉默的青年终于仰头,却是异常的镇定,仿佛方才悉数的罪状只是他人的故事 开口,波澜不惊: “万岁,请勿听信小人谗言!楚泠风心怀不轨,存意诬陷微臣!” “哦?那你倒说说,那道假传的旨意是怎么回事?春祭各处失火是怎么回事?圣上遇刺是怎么回事?”冷冷的,是无情切冰断玉的声音 心口蓦的一疼,不敢望那声音的主人,方应看只将满是怨愤的眸刀射向楚泠风 “万岁,这些事当然是有人从中做怪,但罪魁祸首却不是别人,正是这个楚泠风!” 一言落地,四座皆惊 方应看死不承认是意料中事,可都没料到,他竟会将罪名反推到楚泠风头上,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颀身玉立的青年 微微一笑,仍是既往洒脱,飞快的瞄一眼身畔满面焦急的爱人,楚泠风淡淡开口: “启禀万岁,草民不过是个小小的西域商人,只知金银,不论国事,又有何能可以假传圣旨,买凶行刺?想是神通侯太过抬举草民了吧!” “西域商人?楚兄的来头,怕没那么简单吧?”语带讥讽,方应看从怀中掏出一张薄纸,“万岁!这是微臣通知西域官员所查,边塞所有钱庄字号,根本没有楚泠风这个人物!” 平地惊雷,震的偌大御书房,鸦雀无声 数双眼睛,带着惊异,震撼,得意,绝望,瞪着那张薄薄的纸片,躺在了徽宗的眼前 “楚……楚……”通览一遍,连赵佶也有些吃惊,“这上面四户楚姓人家,均标注了家谱,并无楚泠风的名字!楚泠风,你说你家开钱庄,究竟是什么字号?” “万岁!西域众多钱庄,官员岂能尽查?想是有所疏漏!”一旁,无情的声音竟微有慌乱 “若真是如此,倒要请教楚兄,家住西域何处?父母何名?钱庄何号?” 楚泠风此时什么都没有听见,他脑中回旋的,只有一句话 --你的谎言,也会让你失去一切…… 是吗? 这种事是早就料到了,却没有想到,是在如此的时间和地点 崖余,你现在是什么心情?诧异还是失望? 我骗了你 你全心信任我,可我却骗了你…… 但我真的不想,我真的希望,自己就像谎言中的,是个平凡的西域商人,是个大宋百姓,我可以放弃所有真实的身份,放弃我那个时代的种种诱惑,只要可以永远守在你身边…… 可我,能吗? “我不是西域人。”痛苦的,凝视着张大了双眼的无情,用几乎颤抖的声音 至少,不再欺骗…… 22. 有什么东西 跌落在空旷的地面 破裂的声音如刀刃侵入肌骨 我一直相信着,从未怀疑过 你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 我19年来,第一次,如此彻彻底底的相信一个外人 可 你现在却告诉我 我信错了? 我以为了解你,明白你,一如你了解我,明白我 我以为和你心有灵犀,水乳交融,默契而坚定 可 你现在却告诉我 我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如果从相识的最初,你就对我说了谎,那还有什么是我可以相信的? 如果从相逢的那刻,我就没能认懂你,那还有什么是我可以了解的? 有什么是真的?有什么是假的? 谁是你?而你-- “你……到底是谁?” 问题 是一把刀 狠狠的剁在楚泠风的心上 别那样看着我……别用对陌生人的眼光看着我…… 谁都可以怀疑我,谁都可以,只有你不能 你怀疑我,我就没有存在的意义 “崖余……我是……我只是……” “你是金人派来的奸细!” 猛的一身大喝,喝断了嘴边的字眼,转身,惊讶的望着面目狰狞的方应看 “你说什么?” “万岁,其实楚泠风是金国派来的奸细,意图挑起宋辽之争,好让金人渔翁得利!” “此话当真?”徽宗睁大了眼睛,看着堂下二人,瞬间变换了角色 “这是微臣多方打听,加以推断得出的结论,万岁可以下令搜他的身,一定有证据!” “来人!” 于是,众人怔愣间,方应看已带着两名侍卫将楚泠风压入内室 “启奏万岁!在楚泠风袖内发现夹层,有金文密函一封,另在其脚底发现金文纹字!” “丞相,你待朕看看!” 接过抄下的金文和书信,蔡京仔细端详着,半晌才捏着胡须开口: “万岁,这几个金文,意思是尽忠报国,至于这封信……是说让此人依计行事,而所言之计,恰是楚泠风方才所述。” “万岁!这其中必有蹊跷!方应看有栽赃之嫌!” “诸葛大人如此帮那楚泠风说话,莫非……” “丞相请慎言!” “难道不是?此人假报身份,太傅却让他进住神侯府,未免太荒唐了吧!” “万岁明查,单凭几个金文,怎能就说是奸细?!” “万岁,不管楚泠风是不是奸细,他假报身份,已罪犯欺君!” “万岁--” “好了!” 猛的大喝一声,这才止住了两人的争吵 赵佶揉了揉额头:这两个老家伙,几乎每次见面都吵架,烦得头都疼! “此事错综复杂,朕看还是交由刑部处理吧!楚泠风暂压刑部大牢,方应看……” “万岁,楚泠风身份可疑,证词更不可信,方小侯罪名有带商榷!” “也有道理……方卿就暂且回府,但事态未明前,不得出府半步!太傅,四大名捕与楚泠风有所牵连,刑部查案时也不得插手!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 *********************************************************************************** 除了寂静,还是寂静 听不见流水,听不见风动,听不见自己的心跳 除了黑暗,还是黑暗 看不见月色,看不见树桠,看不见自己的容颜 除了寒冷,还是寒冷 除了颤抖,还是颤抖 虽然明知道 这已是初夏时分 “崖余……我……我只是……” 最后听到的那句话,和他 临走时的眼神 你想说什么呢?想告诉我 你究竟是什么呢? 我好象不再明白了 当原有的相信被打碎,我好象就再不能明白了 就像现在,我竟然不明白,自己为何心痛? 这阵阵撕裂般的痛楚,究竟是为了你的谎言,还是你危险的处境? 我的冷静,我的智谋,我的决断 都到哪里去了? 我竟然什么也做不了,只有双手冰冷的坐在这里 ——这没有你的空旷 “进去吧,外面露气太重,小心着凉。” 温和安抚的声音——是世叔 这好象,是今天从御书房回来后,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只一句,却让人泫然欲泣 “世叔……我……” 轻抚上爱徒的肩,诸葛先生的眼睛,微有些朦胧 “你满19那天,我帮你占了一卦,卦相说你有命定之遇,若能顺应天心,则为千年修缘,若太过执着表象,拘泥不前,则为损人损己……所以泠风来了,你们两情相悦,我乐见其成,为的就是这千年一遇的缘分。可崖余,缘虽天定,分在人为,能不能结善果,还要看你二人的诚意……记得泠风说过,不管你是什么样子,他真心不改,他说了,做了,现在,是你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的时候了……” 好风拂面 白色的衣摆,飘然如云卷云舒 而那些说过的话,那些绽放过的笑容,似乎藏在这风中,环绕在四周,同初夏之夜微凉的气息,缓缓沁入肌理 竹林溪畔,射向他额头的那片落叶 小楼夜深,他轻轻托起的那盏茶盅 汴河月色,他低语呢喃的那个江南 春祭烟花,他微笑着张开的那双手 怀中,他送的灯笼片,误打误撞的情诗,夜夜纠缠的长发…… “崖余……我……我只是……” 我明白,我明白,你不是什么西域客商,更不是什么金国奸细 你 只是你自己 楚泠风,那个深爱着我,也被我深爱着的男子 转过身,莲花般的容颜上有刀锋般的锐气 “世叔,我明天去见方应看!” 23. 他已经在这里坐了很久,久得连自己也忘了时间 面无表情,手指,却痉挛般抖动着 他在等待,却连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在等什么 一个人,一句承诺,还是远若繁星的梦 他知道自己是在冒险,为了某种微弱的可能 赌注 是二十多年孜孜以求的一切 “小侯爷,他来了。” 虽然他不停告诉自己要镇定,此时,手中晃动的茶盏却还是跌到了地上 *********************************************************************************** “盛兄你看,这是我特意命人从江南加急送来的新茶。” “这水,是上次下雪时,我亲手从梅瓣上取下来的,藏在树底,方才开的封!” “据说,此壶是前朝珍品,你看它盛了水,壶内壁的诗刻就显出来了。” 热情的,近乎殷勤,端坐的少年却仍冷若刀锋,待茶入杯,人语静,才淡淡开口,吐出入座后的第一句话: “你究竟想怎样?” 骤然 从云端坠至谷底,春风皆成冰刃 方应看几乎是跌坐进椅子里,怔愣半晌,才咬牙笑道:“盛兄未免太不给面子,连茶都不喝一口,是怕方某下毒么?” 无情微皱修眉,端起茶盏,略沾唇即又放下,开口却仍是那句话: “你究竟想怎样?” “我想怎样,盛兄该是最清楚不过了吧?”说着,目光炯炯的盯住眼前霜般的人儿,“我想的是谁,念的是谁,梦的是谁,盛兄难道不明白?” “我不明白,也不想明白,”刻意避开那两道灼人的射线,“盛某此番前来,只想请侯爷还人一个公道,侯爷自己做过什么,您自己清楚,别人没做过什么,您也清楚。盛某生来是个偏激的脾气,若有得罪侯爷的地方,尽管冲我来便是,泠--楚泠风不该受牵连。” “他不该受牵连?一切皆因他起,你却说他不该受牵连?若没有他,你也--” “侯爷若说的是上回三合楼的事,我今天就把话挑明了:侯爷错爱,盛某心领,但不管有没有楚泠风这个人,我的回答都是那句话--高攀不起!” 望着那张冷漠的容颜,方应看心口几乎掐出血来,一时红了眼,竟怒极而笑 “好,好!你把话说明,我也把话说明!不管和姓楚的有没有关系,我就是看他不入眼!我偏要认定他是个金国奸细!想他有活路,聪明如你,该知道怎么办!” 虽是预料中的结果,无情仍不由自主颤了一颤,长吸一口气,缓缓转回头来,望向方应看燃着怒意的双眸,原本白皙的肤色,此时更血气全无 “是不是我……应了你,你就……放了他?” 看那张清丽如莲的容颜,此刻隐透着一丝脆弱,心口就又疼了一疼,可转而代之,是没顶的狂妒,因他为了另外的男子,竟可如此牺牲!于是话到嘴边,又成了伤人利器 “你最好考虑快些,他现在可是在任劳任怨手中,那二人的手段你是知道的!晚一步,姓楚的可能就一辈子生不如死!” 又是一颤,咬住的双唇几乎滴出血来,却终是,吐气,抬首,凝视 用一种傲然决然的语气 “让我见他,只要他完好,我就答应你!” *********************************************************************************** 自从被送进这间牢房,楚泠风就一直坐在地上,不曾移动,不曾开口 而事实是,除了崖余最后的眼神,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想不了 所以,当那个漂亮的少年红着脸进入他的牢中时,他怔愣着看了对方半天,弄得少年的脸愈发烧了起来 “楚公子……你这样看着我,我可是会误会的哦!”羞怯的语调,配上忸怩的神情,真让人觉得他是女子假扮 “误会?……呵……”喃喃着,仿佛根本没听见有人说话 “我误会也没什么,要是盛大捕头误会了,可就不好办了呢!”少年脸上的红晕仍是未褪 “你说什么!”突然被惊醒般,楚泠风猛的抬头,眼中的锐光吓了少年一跳 “我是说,我们马上就要去见盛捕头了,到时你可别再这么看着我了!” “任总管放心,到时你要我看你我都不会看。”被无情的名字激起了生气,方才还死水般的脸上,又露出了招牌似的笑容 任怨脸色微变,旋即又羞涩的笑了起来:“既如此,公子请跟我来。”说着,曼妙的伸出手,却是飞快点住楚泠风几大穴道 “情势所逼,公子不会怪我吧?”任怨的语气,仿佛他只是偷摸了人家一下 “怎么会?在下了解任总管的难处。”楚泠风的语气,仿佛他只是被人家偷摸了一下 楚泠风就这样被任怨带进方应看的神通侯府 看见大厅内熟悉的白色身影,眼眶竟不由自主的热了起来,张开口,想唤他的名字,却嘶哑着发不出音节 别后不过一日,却恍如隔世 想跟他说,向他解释一切,却不知怎样开口,最终,也只能痴痴凝望,脉脉无语 想抚摩他的发,吻他的眉眼,却无法伸出双手,最终,也只能无奈这一步的距离,咫尺天涯 可渐渐,就觉得不对劲 崖余,你为什么不过来?为什么不开口?为什么看到了我,却还是面无表情? 你还在怪我骗你?我可以解释,只要你问,我…… 崖余,你看不清我的眼神吗?为什么,为什么不念我的名字? “崖余……你怎么会在这?” 怎么竟然 会和方应看站在一起! “他为什么不能在这?他以后会经常在这!”一旁,方应看似宣告着什么,将手搭上无情的轮车,“崖余,你看到了?这家伙毫发无伤,现在可以让他走了吧?” 平地惊雷 “崖……崖余,他……他……喊你什么?!” 仿佛什么也没听见,什么也没看见,无情一脸漠然的转向任怨: “解开他的穴道。” “可是——” “解穴!我要确认。” 穴被解开了,楚泠风却仍木然而立,全忘了如何反应 “能动吗?”熟悉的声音,却是,完全不熟悉的,冰冷语调 “呵……呵呵……”踉跄着,笑倒在地,“你问我什么?能动?真好笑……你竟然问我能不能动……哈哈……”紧紧的,捂住双眼 不能看,不能看你冷漠的表情…… 别让我哭出来…… “看起来没事,可以带他走了。”转身,留下背影 “别碰我。” 短促的命令,却透着不寻常的威严,吓退了任怨伸出的手 抬起头,平静的眼波中,只看得见一个身影 “我不会走的,你不说明白,没人可以让我走。” “楚兄还真是顽固啊!崖余的意思这么明白,你还要知道什么!一句话,他现在讨厌你,不想看到你,明白了吧!” “我不信!”坚定的,望向轮车中单薄的肩,“要说讨厌我,崖余,你看着我,亲口对我说一遍,说你希望我永远别在你面前出现,我一定立刻消失!” 不容反驳的语调,刚硬而坚强,却暗暗的,握紧双拳 直至十指 嵌入掌心 24. 窒息的沉寂 仿佛只要有人开口,就是电光火石,天摇地动 三双眼睛,一齐凝视着大厅正中的白衣少年 等待着 他一句话 决定所有结局 纤细的肩头微微颤动,牵引着焦急,期待,悲伤,忧虑的心情,伴着狂躁的心跳,握紧各自的拳 瞬间,如平地惊雷,少年一声清叱: “叫你走你就走!难道要我动手不成!” 众人来不及反应,只见兰若的指间闪现一道暗光,刹那,一枚黑棋已向楚泠风迎面而来! 骤变突生 任怨惊呼一声,闪身上前,欲挡下直指楚泠风眉心的夺命棋,谁知甫一立足,那棋竟在他双手前一寸处急转直下,正打在腰侧穴道!他闷哼一声便倒 方应看大惊失色,正扭身欲动,却只觉脖间一凉: 一叶薄薄,弯弯的银刀,正轻颤着,抵住他命脉 纤手白刃 执刀的人,正冷冷的看着他 带三分清丽,七分杀意 如银莲怒放,如刀锋寂寞 “去写奏折,就说楚泠风一事经查有误,所谓奸细实非事实。” 冷澈肌骨的声音,在楚泠风耳中听来,却比春风还暖上几倍 阴霾散尽,笑意如旭日曙光,自嘴角牵起,向眉稍眼际漾了开去 “崖余……” 到底,你还是那个崖余,我果然没看错,没爱错 是为了救我才如此冷漠,是为了爱我才无法说谎…… 夫复何求,夫复何求…… 轻扬眼睑,定定的,望着那张重现光彩的俊朗笑颜 “对不起。” 对不起,是为了救你才如此冷漠;对不起,明知可以救你,却仍是说不出口…… 让我看着你说“讨厌”,决计说不出口 欺骗你的话,此生都说不出口…… 看那二人眼神交错,尽是遮不了,斩不断的柔情怜惜,方应看只觉脖上的刀,已然嵌入五内,将一颗心砍得四分五裂 冰冷的手脚,丝毫动弹不得 无力反抗,更不想反抗,心痛至极,竟狂笑了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浑然不顾刀口已划破肌肤,鲜血触目,仍是笑出了眼泪,滴落在冰冷的刀背上 “你以为这样就可以救他?真好笑……你以为把刀架在我脖子上我就会放过他?崖余啊崖余,你太不了解我了……” 狠狠的,盯住几步外那个身影,强忍下冲过去将他撕碎的欲望,一字一顿: “我就是死,也要拉他一起!” 话音方落,只觉颈上力道传来,刀锋又向内深了一分 知道自己惹恼了执刀的人,方应看紧咬下唇,硬挤出一丝苦笑: “能死在你手上,我此生无憾!可让我写奏折,决无可能!崖余,你动手!” “你--!” “崖余!把刀放下!” 无情讶异的回头 “泠风?” “把刀放下吧,我明白他现在的想法。”俊美的脸上,是和煦温柔的笑容 是的,我明白他,因为我明白,爱上一个不能回应的人,是多痛苦的事 “可只有这样,你才能--” “我知道,我知道你想救我,可这么做没用,”云淡风清,仿佛不过,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他宁可死,也不会帮我洗脱罪名,你若真伤了他,只怕神侯府上下都要受牵连。” “我知道……可……”为了救你,只想救你…… 仍是熟悉的笑容,温柔深沉,却,有着从不曾见的,平静坚定的眼神 缓缓 向白衣黑发的少年走去 每一步,都似跨过百年浮生 “我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安心。” 这一生,颠沛曲折,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却从没有,如此恬淡悠然 “自我父母死后,我一直不明白自己存在的意义,不明白自己追求的目标,不明白到底有什么,是我不可失去的。” 所以,不论有多大成就,即使拥有了世人艳羡的一切,也,无法满足 “可我现在满足了,明白了。我再无遗憾。” 单膝而跪,轻握住那只冰冷的手 “我此生,不过是为着,爱上你。” 刀 哐啷一声落在地上,一丝血色,溅染衣摆 恍若雪地盛放 一朵红梅 没有人动 无情忘了 那刀,原是架在方应看的颈间,只怔愣着,凝视跪在面前的男子 方应看也忘了 那刀,原是横在自己的项际,只怔愣着,凝视坐在身边的少年 窗外,不知何时,已大雨倾盆 厅内,却一片寂静 何处江湖?何处恩怨? 此时此地,不过是爱与被爱 如此不同却相似的三颗心 楚泠风微侧头,笑看木然的少年王侯:“你不是想打探我的来历?我现在就告诉你。” “不!别说!”无情惊呼出声,眼眶,已泛湿红 隐隐的,竟预感到,一出口,就是永诀 掌心紧包住他的手,将自己的温暖传递给对方,带着不容改变坚定:“我一定要说。我不能再继续骗你。” 你无法对我说谎,我又何尝可以?纯粹的爱,容不下半句谎言 “我来自,一千年后,另一个时空。” “轰隆!” 一道惊雷,不偏不倚的击在院外,震的整间屋子抖了一抖,三人俱是一惊,刹那间,原本灯火辉煌的大厅竟漆黑一片 “!” 无情心中凛然,几乎仓皇的抓紧了楚泠风的双手,仿佛稍不用力,他就要在面前消失 三人都屏住了呼吸 黑暗中,隐隐传来嗡嗡的响声,从屋顶闪现一点白光,初时不过萤火大小,缓缓而落,却越来越大,最后竟化做一圈光晕,将楚泠风围在其中 “怎么回事!泠风!” 急切的惊呼,无情用力想把楚泠风从白光中拖出来,却怎么也拖不动 “没用的,崖余,我们没时间了,你听我把话说完!”苦笑着摇头,扳住无情的肩,“我许下心愿,希望能跨越时空,回到千年前,见你一面,代价就是不能说出自己的真实来历,现在我违反了规则,必须离开!” 说话间,白光中的身影已模糊不清 “不行!你……你不能走……我不知道你的来历,我什么都没听到!你……” 哑着嗓子,本能的抗拒必然的结局 一滴泪 清冷孤寂 颤抖着 落在明暗交错的空间 那双大手,心痛,不舍,无奈,抚上梨花带雨的清丽容颜 只觉,他脸上的泪,似火焰刺目,直扎进骨血,似火焰灼热,直烧尽心魂 最后一次,拥他入怀,用几欲将单薄的身躯揉碎的力度 “我过去,从不相信有神明存在……可我现在信了!因为,正是他,把我带到你身边,正是他,竟让你也爱上了我!我很满足,很安心……所以,让我们再相信一次,相信神,相信神迹,相信他既然让我们相恋,就一定能让我们再次重逢!所以……别哭,别哭……笑着,送我离开,好么?让我永远记住,永远记住……” 白光,越来越强 身影,越来越淡 从肩头脸颊传来的 却是丝毫未退的温度 低垂的容颜,自他双手间缓缓抬起,犹有泪痕,却,带着一丝笑 恰如银莲破冰,春风乍起,刹那见,天地光华 倾国倾城 绝世绝代 “我--爱你。” 唇间坚定吐出的,是一生唯一的誓言 过去,未来,任江湖风雨,世路坎坷,任情潮翻涌,红尘烟波 这三个字,只对你说,只说一次 请 记住 并且 等待 笑 旭日和风的笑,启开心扉的笑,温暖寂寞的笑,也是,将牢记终生的笑 “我也--爱你。” 光芒 燃亮到至高 是汴河月,京城灯 是人海中,浮云随风的那道烟火,映透了天地心魂,映遍了今生来世 映出,绝代风情 然后,骤然而息 *********************************************************************************** 人去 余温 少年王侯怔愣着,猛醒时,那白衣胜雪的背影,已自雨中远去 他只有继续怔愣,望着一朵云,飘出自己的生命 任十指 嵌入掌心 空气中,散着淡淡的咸味 不知 是谁的血 抑或 是谁的泪…… M:哈哈……哈哈……还有一点点……真的只剩一点点了……再忍耐一下…… 25. 铁手赶回神侯府时,天色已暮 夕阳虽残,却仍是带着一分傲然,用绯色笼住整片天地 冠盖京华,此刻不过悄然寂寞 他在小楼上看见了少年 白衣随风,飞扬着贴紧雪色肌肤,似羽化之仙,在暮霭中朦胧 栏杆 古琴 素手 奏着的 仍是汴河畔那道未名的曲调 当时跋山涉水而来的听琴人,如今却已远隔群岚 少年并无言语,只低首敛眉,和斜阳而歌 韶华如玉 流年似水 耳语消弥 浮生若梦 淡紫色的小花,开了又谢,弹指已轮回一遭 这风风雨雨的京城路,来了过客又去了过客 亘古不变的 却只有这一抹血红 看着少年,听着琴声,铁手刹那只觉恍惚 不需回首 已是百年 张了张口,却只能欲语还休 楼高不见天涯路 唯有斜阳 守着光与暗的交界 苍凉悲壮 天地颜色收尽 夜却尚未来临 恰如 成型的故事 却永远 未完待续 *********************************************************************************** 楚泠风再睁开眼时,只看见苍白的天花板,直到身边林洛言熟悉的嗓门将他拉回现实 恍然看着四周熟悉而陌生的脸孔,终于意识到自己正活在公元21世纪 毫无防备的心 又一阵揪痛 “我……在哪?” “天哪!我看你是真抽风了!你被人发现昏倒在开封市中心花园里,现在在医院!你还好意思问我你在哪?!你昏了一星期耶!要不是院方找到了我的号码,你死在这里我都不知道!你摆什么乌龙啊!以为自己是睡美人吗?喂!看哪里啊!别装睡!喂!喂……喂?老——泠风?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窗外雨潺潺 去时杨柳 归时雨雪 这耗尽一生心力的爱恋纠缠 只化作七天荒唐梦 梦醒无痕 白发催生 却已 将此生最美的华年 停驻在万里关山之外 从今后 夜夜魂梦与君同 思君暮暮与朝朝 不知何处的高楼,传来女子空灵的歌声: “什么天地啊四季啊昼夜啊 什么海天一色地狱天堂暮鼓晨钟……” “Always together, forever apart Always together, forever apart……” 将眼光投向暗灰天幕的尽头,只觉沉重的铅色涨满了双眼 刹那 歌声萦绕在天地间,伴着瓢泼大雨 轰 然 而 泻 ——THE END—— 26.结局之二 情篇 汴京春又归去 熏风微拂 代替柔软的花香,空气中满是繁茂树木的青色气息,融化般的暖意,预示着夏季的来临 无情静静的坐着,看不远处金色的汴河 薄暮轻寒 残照当楼 彩云翻卷的天空,衬着他白衣舒展 阑干清冷,垂手如玉 三年来,这已是他不变的习惯 习惯在残阳缱绻中独上小楼,习惯在舞动的清风中举目遥望 望尽关河冷落,望尽红衰翠减,望尽芳草斜阳,望尽千山暮雪 却就是望不见 当日翩然远去的 那个笑容 三载花开花谢,千回昼夜昏明 这风雨乱世的京城,景物更替,变数横生。你方唱罢我登场,江湖上刀光剑影,也不知添了多少人间奇侠,多少黄泉怨客 连自己这一身白衣,也新染了千重血色 该是 早看惯翻云覆雨 早历遍沧海桑田 却为何 仍那么天真? 如此固执而决绝的 守着一个缥缈的承诺和希望 也不是没有动摇过 也曾在某个有星月的晚上,对某个聆听的笑容动心;也曾在疲惫虚弱的关口,自嘲着说要放弃 然而 是什么让自己熬过无数辗转反侧的夜? 是什么让自己挺过一个又一个生死攸关的险峰? 是什么让自己无缘无故的微笑? 是什么让自己莫名其妙的悲伤? 千古而下 夜夜无波的汴河,夜夜叹息着自窗前流过 那人走时,毅然怆然的说,等我回来 于是 自己仍在等待 固执而坚决 夜夜立尽梧桐影 夜夜吹彻玉笙寒 *********************************************************************************** “……大师兄……” 铁手凝视着那个微风斜阳里的背影,不知在心底叹息了多少遍,才小心翼翼的低声呼唤 无情呆了一呆,转身时,黯然沉思的表情已被温和平静取代 “该走了?吩咐那四个小鬼,我马上下去。” “好……师兄,其实……” 看着一向磊落的二师弟吞吞吐吐的样子,无情暗叹一声,再开口,已是淡然 “放心,我没事。倒是捕房那儿,可有意外?” “老程刚差人传话,他的人已经扎好脚了。”看大师兄恢复了平日的镇静,铁手露出和风般的笑意 “好,皇上还有半个时辰起驾,咱们走吧。” 推动轮椅,清丽的容颜上,是惯见的冷峻孤高 ——属于“无情”的表情 这一生,只有一个人,会用含笑的温柔声音,唤他 崖余 ******************************************************************** 风篇 原来 思念也是可以成为习惯的 在听到一首情歌时,想起他 在看到一朵鲜花时,想起他 在无声的寂静来袭时,想起他 在熙攘的众荷喧哗时,想起他 在挪威长满萋萋芳草的林间,想起他 在纽约遍布钢筋水泥的街道,想起他 在白昼灿烂的午后阳光下,想起他 在静夜哀凉的如水月色中,想起他 在洗脸时想起他 在吃饭时想起他 在开车时想起他 在入梦时想起他 ………………………… 原来 心是一座重门深锁的古宅 在最最秘密的花园,最最柔软的角落,将他的画像高悬 然后, 夜夜对着它自言自语 原来 疼痛久了,并不代表麻木 这时刻折磨自己的伤口,竟历久弥新,结不成疤 而爱,是自虐的残忍,将滴血的痛处翻了又翻,深了又深,却总到达不了极点 原来 理智是如此脆弱不堪的东西 天真的想用忙碌淡化思念,可单薄的堤坝挡不住汹涌的浪潮 他的名字奔腾着淹没时间空间,讥笑着理性的苍白 如果,离开他的这些时候,自己度日如年 那 一千零九十五年 够自己轮回几世? 一千零九十五年 几乎是你我之间的距离 *********************************************************************************** 这座都市里有家小有名气的咖啡屋 咖啡屋建在一座公园里 公园不算很大,但幽静清雅,还有很多秋千滑梯和沙坑,附近幼儿园的孩子们,都喜欢在放学后来公园玩,等爸爸妈妈接自己回家 公园里玩耍的小朋友都知道,这里有一个奇怪的大哥哥,有时来的早,有时来的迟,邀他一起玩,他总是拒绝,然后一个人静静坐着 他在等人吗?找不到回家的路吗?他的爸爸妈妈不来接他吗? 他为什么 都不笑呢? 三年来,楚泠风除了去外地的日子,无论什么天气,都一定要来这个公园等待 其实他已经很少外出办公了,就算再大的生意,也是尽量减少离开的时间,连应酬都几乎不参加,为的就是来这里等待,从黄昏到夜深 就是这里,他遇上了一个迷路的见习魔术师,得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愿望 虽然明知道,奇迹发生的机会是如此渺茫,他仍然不能放弃希望 放弃了,就等于放弃自己生存的意义 三年的时间,对一个满怀思念的人,是地狱般的折磨,但楚泠风甘之如饴 他认为,这是上天对自己的试炼,为了最爱的人,所必须承受的负担 所以他平静的接受了 在渴望的痛苦中反省,在不断的心碎中升华 几乎以殉教般的热诚,以朝圣般的执着 他是如此坚定而沉着,像是和神明较量着彼此的毅力,以毕生的幸福为注 所以当这个傍晚,那个只有寸把高的小东西出现在他面前,他并没有太大惊讶,反而骄傲的笑了: 他又赢得了一次奇迹 *********************************************************************************** “我真服了你了……”MAGI的脸上满是无奈和头痛,“你知不知道你有多疯狂?” “为了他,我还可以更疯狂。”笑得云淡风清 “人类的感情会影响精灵界的平衡,就因为你这个疯子吓死人的执念,精灵界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他们说,再不阻止你,就有平衡崩溃的危险……我师傅说,事情是我惹出来的,就要我来收拾……太过分了啦~~~我又不是故意的!当年我说要报恩,他也同意了嘛~~现在出了岔子就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让我背黑锅!!555555~~~~~~~气死我了!!都是你害的!!看我打死你!!” 无奈的抓起那两只乱挥的短胳膊,将小人提到肩的高度:“对不起!是我说谎,我不对!”成功制止了MAGI草刺似的攻击,楚泠风露出电力十足的无辜笑脸,“你看,我这些年有多痛苦!也该能抵消我的错误了吧?要怎么才能再回去?告诉我,啊?” 嚣张的叉着腰,MAGI满脸得意之色:“我来这里,自然有办法让你回去!别看我个子小,这几年也不是白混的!” “怎样?!快说啊!!”焦急的抓紧了小人的胳膊,直握得对方眼冒金星 “咳……松……松点啦!办法当然有……但……你要想好,你真的可以抛下这里的一切么?” 平静下来,楚泠风的脸上是无庸质疑的坚定和认真 “没有什么比他更重要,我会处理一切。” *********************************************************************************** 三天后,一则爆炸性的消息在世界范围散开: “席风”基金主席楚泠风,在一次单独驾车外出时发生意外,事故现场没有发现尸体……华尔街一度陷入灾难性混乱,但两小时后,原基金副主席宣布,将按楚泠风事先所立遗嘱,接管“席风”……警方宣称,将尽一切可能努力,继续搜寻楚氏遗体……此次事故对全球经济造成的影响,有关专家仍在评估中…… 与此同时 林洛言呆呆的坐在自家电视机前,没有注意新闻主播的喋喋不休,只怔愣着凝视手上的字条 字条上,是熟悉的笔迹: 原谅我的任性,保重! ——风 绝代风情番外《如果没有遇见他》 遇见他之前,我其实过得挺不错 我的朋友不算太多,但每一个都知心 我有很多女人,但从没动过真情,自然也从未被情所困 我很忙,但也很懂得忙里偷闲,享受生活 我非常有钱,可以说是太有钱了点 我非常出名,可以说是太出名了点 大家都叫我“奇才”,我觉得不错 外人眼中,我唯一的缺憾,就是父母早亡。 是的,从6岁那年起,我就住在孤儿院里 孤儿院里的人对我都很好,所以我对父母的印象渐渐变淡。 院里的人说,我刚被送来那阵子,每天晚上都会梦见那场车祸,大喊着“妈妈,爸爸”惊醒,哭得很伤心 我已经不记得了,也很久没再做什么恶梦。只是,只是有些时候,我会在梦里看到两双模糊的眼睛,一些模糊的微笑…… 总之,我过得真的挺不错 除了,偶而莫名其妙的寂寞感,好象自己一直缺了点什么…… 可我想那是每个人都会感到的,大概就是所谓的无病呻吟吧?我把它判定为生活过分优越的副产物,并为之找到了独特的排遣方法 --看武侠小说 我从13岁就迷上这东西了 看它的时候,可以没有任何负担,省去许多麻烦 武侠的世界里,游戏规则简单明了:只要你功夫够高,够讲义气,再加一点点聪明和礼貌,就稳赢不输了。你不用为生活奔波,不用在不同的人面前演不同的戏,不用每天挖空心思与人周旋。 载酒江湖,快意恩仇 对我这样一个活在计算与算计中的人来说,是只能在想象中体验的奢侈 于是,我常常在深夜陷进那个世界里去,在古代大侠的身份下发泄现代人的压抑 可我渐渐觉得又不对了,好象还是有什么没被填满…… 我把它判定为人类的永不知足,并觉得这理由很充分 --直到我遇见了他 “如果这世界没有正义,就让我来替天行道!” 我终于发现自己少了什么:激情,信念,赤子之心 遇见他之后,我过得其实并不好 就像你本来一直是 醉着的,突然有天清醒了,那时不仅必须面对醉时惹的烂摊子,还要为自己为什么要醉而懊悔不已 头疼,非常头疼 我开始否定自己以前的很多行为,并对我生活的目的产生了极度怀疑 我所拥有的东西里,到底有多少是真正不可或缺的?到底有多少是真正值得宝贵的?到底有多少是真正可以被自己把握的? 我,到底,是为什么,活着? 真是羡慕他!他如此清楚自己存在的意义,他的灵魂如此清澈,他的信念如此坚定,他的情感如此专注 --虽然他生活在充满血腥的乱世,虽然他被称做无情 于是, 我不可救药的对那个把我叫醒的人产生了好奇,无法自拔的想了解他 最要命的是, 不管我怎么不可救药无法自拔,我根本没办法了解他 我开始做恶梦 其实与传统意义的恶梦不太一样, 只是常常梦见他,感觉是他,知道是他,可就是看不清他,触不到他 我拼了命去勾勒他的线条,眉目,想象他的服饰,神态,可最后还是只能见到一片朦胧光影 于是每每梦醒时,已是满身大汗,心痛如绞 我开始变得矛盾 一方面,我觉得自己的行为毫无意义,应该停止 另一方面,我的自尊与软弱不允许自己停止这被全世界称赞的一切 于是每每入夜,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我想见他的欲望与日俱增 只有见到他,靠近他,了解他,我才能确定,到底什么是我应该做的,什么是我一直想追求的 可我见不到他 不管我呼唤得多么强烈,不管我如何祈祷,他都听不到 甚至,他根本不知道,在千年外的世界,有一个人,因为他而改变了整个生命 也许我永远都摆脱不掉现在的命运,也许我终此一生都要处在这种痛苦中,也许我总有一天会失去另人羡慕的一切 也许有一天, 我将两鬓苍苍,满面风尘 而他 将仍然是那个孤高清傲,如莲似月的少年无情 我们之间 将永远横着那千年长河 如果 如果 我没有 遇见他…… 小说下载尽在 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s.bookben.cn---书本网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